“你怎麼能用少奶奶的小衣呢?沒規沒矩。”
後面四個字胭脂放低了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但管千雪還是聽見了,她當即就是一僵,隨即心頭火起。
如果不是這種時候,她能扇爛這臭丫頭的臉。
胭脂不高興地看她,“我帶你去庫房吧,那裡有之前主家留下的衣服。”
管千雪沒太懂“之前主家”這幾個字的意思,只注意到了“庫房”這兩個字。
她眸光微微一閃,壓下怒氣笑著道了謝。
·
小院
謝宅裡的鳥雀蟲蛇自那晚大火以後就徹底銷聲匿跡了,此時四下一片死寂,安靜得像是一口封了蓋的棺材。
宋時清陷在被子裡,睡得並不安穩。
——他夢到了好幾年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謝家裡外還有不少活人。
狐鬼主動表忠心保命,將宅子打理得利落。百來個活人死人在她的拾掇下,從沒出過岔子。
彼時她還沒長出人皮,燒焦的血痂和長著灰白毛發的狐貍皮讓她看著就像是隻穿著衣服的年老巨鼠。
她站在宋時清身後,細細地用檀木密齒梳給他編頭發。
透過銅鏡,宋時清看見了自己蒼白的臉。
狐鬼笑眯眯的,碧瑩瑩的一雙狐貍眼彎彎看著他。
【少奶奶,不是我自居長輩,我活了幾百年,見過的人事多了,您算是個好命的了。人活著,不過就是衣食住行四樣,您說說,哪樣少爺不能給您最好的。】
她就像是最普通的僕婦笑著勸自己的主子,別再和夫君鬧矛盾了一樣。
【他都成仙兒了還不放過您,您也離不了他,你倆兩情相悅,不過是少爺換了副樣子,性子也變了點,您忍忍,再不濟賣賣嬌,想要什麼沒有?】
……
可我只想要哥哥。
我想要真正的謝司珩,不是現在這只惡鬼。
宋時清骨頭縫裡都透著累,不想再聽狐鬼的勸說。
“出去。”
……
狐鬼從銅鏡中看了他一眼,依舊是溫順的樣子。她將木梳放回桌上,爪子輕輕刮過老榆木桌面,發出輕微的擦擦聲。
她轉身朝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又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笑吟吟地轉身看向宋時清。
【少奶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去年,你身邊的那個丫頭,就是叫春薇的那個,不是放出去了嘛。】
聽見春薇的名字,宋時清微微蹙眉,轉頭和她對視。
狐鬼不緊不慢地,【呦,您果真還記得。那丫頭不願意在咱們家待著,哄您放她出去。當時少爺就說外頭亂,最好別讓她走,您和那丫頭都不信,堅持要走。】
【這不,嫁了個土匪出身的軍爺。有人眼熱您送她的那些金銀細軟,把她丈夫當土匪的事兒報了上去,一家子,前天全給殺了。】
時隔幾年,宋時清依舊能記起當時那瞬間,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部凍結的感覺。
狐鬼笑,猩紅長嘴裡幾顆殘牙森白森白的。
【您要不去哄哄少爺吧。趁著那丫頭魂還沒散,把人牽到家裡來。以後的日子有的不太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