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宋時清微微動了一下。
昏暗的光線讓他頸側的遍佈的痕跡微微發暗,顯出種宛如掐痕般的可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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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清的意識不太清醒,他微微動了動,想朝外看。但才一動,身上難捱的痠痛就不由分說地湧了上來。
宋時清一下子脫了力,重新趴俯回床上。
七八月的盛夏,房間裡卻陰冷得厲害。薰香中隱隱夾著雨後泥土的腥氣,倒是不難聞,甚至有種文人所愛的清雅。
但宋時清不喜歡。
——也是,哪個活人會喜歡亂葬崗的土腥氣呢。
見他醒了,坐在床尾的東西將被子掀開一點,輕輕握住了他的腳掌。
宋時清被他冰涼的體溫凍得一顫。
謝司珩沒說話,只是用拇指指腹壓住一小塊淤青,塗上藥揉了揉。
謝家窗框中鑲嵌的是蠔殼,本就擋了一半光。拔步床的窗又是小小的,兩次遮擋後,落到宋時清這方的光線就又昏暗又寒涼了。
人在裡面,只能隱約看見床下扔了不少纏在一起的布條和一雙繡花鞋,其他胡亂擺放的珠串墜子就分辨不清了。
宋時清垂眼盯著床下的東西,黑發散亂鋪開,皙白手指一動不動地搭在鴛鴦枕邊,像是一個極其漂亮卻淫|糜的絹人。
——這些東西是謝司珩前幾天找來“打扮”他的。
被留在這一方宅子中,和那麼多像人又非人的惡鬼混在一起,宋時清對外面發生的一切逐漸失去了感知。
但他知道外面肯定變了天,死了不少人。
因為被謝司珩拘過來的鬼越來越多了。
拘的鬼一旦多了,廝殺起來,就容易沖散謝司珩所餘不多的理智。
他其實很少會在惡鬼本相完全顯現的時候來找宋時清。但不巧,前幾天爬過來的都是些想要複闢的遺老遺少。
惡鬼因什麼死,就成什麼性。那些東西,一下子引出了他秉性中最劣的那部分。
春薇見裡面沒應答,又揚高了聲喊了一遍,“少爺,少奶奶,鳳仙花是現用還是存著呀。”
……
腳上的觸碰依舊不疾不徐,彷彿根本沒聽見春薇的話。
謝司珩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但密不透風的窒息感卻清晰地從宋時清心底升了起來。
他突然發力,踹開了謝司珩的手。
“滾出去。”
聲線沙啞倦怠,一聽就知道哭過許多回。
謝司珩盯著微微隆起的錦被,片刻後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
他慢條斯理地將瘀傷膏蓋好,哄自己生氣的夫人。
“別生氣,我待會讓他們把外面的鳳仙都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