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清倏然拎起謝司珩的衣領,“她為什麼沒有軀體?!”
是了,人會死,鬼卻可以一直被留著,這樣他與鬼胎之間的親緣關系就會一直存在。
謝司珩才被放開喉嚨,此時領口勒緊,不適地咳了兩聲,然後笑了起來,“因為我不想讓它在你肚子裡成型,分你的血肉,與你成為比我更親密的人。”
“謝司珩你這個瘋子,你怎麼不去死……”宋時清喃喃。
謝司珩臉上的笑意中染上了些戾氣,“時清,我就是因為死了才纏上你的。我要是沒死,就不會有現在這些事情了。”
宋時清彷彿生吞了一大團棉花,喉嚨口又堵又澀。
他沒辦法心平氣和地接受謝司珩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更沒法容忍謝司珩如今將他困死在人間的手段。
他又怨恨又委屈,醒來意識到所有事情的時候,真想就這樣殺了謝司珩。反正最差不過是回到曾經那般。
但謝司珩不是故意要傷害他的,他還活著的時候,從未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後來那樣……只是惡鬼本性如此。
他們命該如此。
從他為了一口飽飯進謝家大門開始……從謝司珩的母親發現家裡養鬼開始,最後的結局就在天道的注視之下被定死了。
“咳……”宋時清咳了一聲。
謝司珩坐起身扶住他,湊上前吻了吻他的額頭,“我以後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了,時清別怕我好不好。我們還要在一起很久很久,總不能一直這樣。”
宋時清沒有回應,咳得越來越厲害。謝司珩皺眉,摸他頸側脈搏,就在這一刻,宋時清嗆出了一口血沫,濺在被面上,紅得刺眼。
謝司珩的手霎時間一緊。
他仔仔細細的檢視宋時清的脈象,企圖從其中發現什麼病症。但宋時清一切都是好好的,無病無災。
他大概就是……被氣狠了。
“滾開。”宋時清厭煩地揮開謝司珩的手,轉身想要下床。
他一點都不想再在謝司珩面前露出弱勢的樣子,顯得自己好像在可憐兮兮地求他憐惜一樣。
“你聽我說,我沒讓那小丫頭做鬼。”謝司珩拉住他急切說道,“她沒成人形,總不能就這樣出來見人,我讓狐貍帶她去吃血食了。”
宋時清閉了閉眼睛。所以這人之前依舊在騙他,就想看他又怕又沒法離開的樣子,居高臨下,不知悔改。
“宋時清——”
“我要回國。”宋時清冷聲說道,“別碰我。”
“你最近不適合舟車勞頓。”
宋時清:“是我名義上的女兒未成人形,所以我離不了吧!謝司珩,我是個活人,我會被你那些惡心的手段嚇瘋的!”
謝司珩擋在他面前,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而後他扶著宋時清的手臂微微彎腰,逼視著宋時清的眼睛,輕聲開口。
“我知道,但只有這樣才能讓你一直留在我身邊。”
“我永遠死不了,這個軀體會隨著時間老去死亡,可我永遠是我,所以我永遠會愛你。”
“但你不會永遠活著。”
“從來就沒有什麼轉世投胎,活人的三魂七魄在死後會被打散打亂,所有的一切都糅雜在一起,再重新成形。活人只有此生此世,你死了,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宋時清。我是隻惡鬼啊,宋時清。你不會覺得我能無私到放過你,然後一個人自怨自艾地承受孤獨吧。”
“我就算把你生吞活剝了,一塊肉一口血地嚥下去,也不會放過你的。”
宋時清嘴唇微微顫抖。
都到了這個時候,謝司珩本來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殘忍的。
但那些說不了對錯分不清情感,混混沌沌的十幾年就是橫亙在血肉上結不了痂的傷口,只有撕開來將裡面的膿血擠幹淨,才能徹底好全。
“你到底對我哪裡不滿意呢?”謝司珩收起了自己剛才沒收住的戾氣,柔和下的語氣,“上輩子……準確點說是以前,我不太清醒,從來沒有問過你這個問題。我記得你一直很害怕,總是在哭。吃飯也不好好吃,會自己躲在角落裡發呆。”
“你不是那種沒有原則只一味善良的人,我對謝家人的清算雖然血腥殘忍,但那是他們應得的。謝家那時的絕大多數財富,包括旁支的生意,都由狐鬼護著,所以財源廣進。他們的吃穿用度都沾著我和我母親的鮮血。”
“再有就是我們兩之間的事。”謝司珩無奈地嘆息,“我那時確實不太正常,強行娶你,能走動的環境也不夠大,把你關在家裡好幾年。但是時清,後來我清醒了以後,跟你解釋過原因。”
他倆命是挺差的。
翻開史書對照年份,謝司珩才死的那段時間,大清的年號是“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