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朝宋時清招手,溫聲呼喚,【時清,是我。快過來。】
雖然心中警惕,但看著這樣的謝司珩,宋時清還是稍稍遲疑了一下。
“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宋時清試探問道。
謝司珩笑彎了一雙眼睛,漆黑的眼仁在眼眶裡微微晃動,【怕你亂跑啊。外面太危險了,快回來。】
宋時清輕聲,“可是我怕那些謝家人會繼續用我擋災,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怎麼能離開這裡呢?】
寒意攀上了宋時清的背脊。
謝司珩皺眉,擔憂地看著他,像是兄長看著自己在鬧脾氣的弟弟。
但那種擔憂,簡直像是年節街上用來表演的皮影臉上的刻板神態,皮肉誇張地被牽扯著,擺出一個十足憂慮無奈,又透著些寵溺的笑來,詭異得讓人心寒。
偏偏謝司珩還分毫不覺。
他嚴苛地遵循記憶中自己給自己做好的皮,學著活人的樣子誘哄宋時清——
【這裡是哥哥和時清的家,沒有人敢欺負時清。但外面不行,哥哥沒法出去。快回來乖乖。】
……聽你鬼扯。
宋時清聽見了自己心底冷冰冰的聲音。
真惡心,居然披著哥哥的皮來騙他。
真惡心。
他一眼都不想多看面前的謝司珩。
這東西剛才說它出不去,應該是指它離不開謝宅,跑,趕緊跑。
宋時清轉身逃進了濃霧之中。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謝司珩臉上的神情霎時間凝滯,隨即轉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猙獰。
惡鬼的思維混沌,謝司珩不覺得自己突然出現在門後的小路上有什麼不對勁的,也不認為自己剛才的表演出現了紕漏。
他只知道,宋時清看見他以後,逃了。
為什麼?
瘋狂蟲子一樣爬上它僅存的那點理智,一口一口地啃食著,讓它接下來冒出的每一個念頭都充滿了扭曲的惡意。
宋時清覺得逃跑路上帶一個斷腿的人累贅,所以丟下了他。
宋時清要去找其他人,不要他了。
宋時清從未對他産生過情感,這幾年的相處,不過是在謝家困著沒人說話,拿他解悶而已。
亦或者……宋時清從最初靠近他就是帶著目的的。
這些念頭,謝司珩曾經都産生過,但那個時候,他只要稍微看一看宋時清清清泠泠的眼睛,就會明白自己多想的荒唐之處。
而現在,它只覺得……是啊,就是這樣。
要不然,宋時清為什麼跑呢?
尖銳而扭曲的嬉笑聲細細碎碎地響在空氣中,像是老舊的銅鈴輕輕碰撞在一起,又像是某種大型獸類輕輕磕碰森白尖齒的聲響。
一聲一聲地往宋時清的耳朵裡鑽,鑽的他只覺得頭皮發麻。
鬼就是這個樣子的,不要多想,別自己嚇自己。
濃霧之中,宋時清閉著眼睛,摸著路上的車轍朝前。
這個方法是可行的,就像他想得那樣,這些濃霧中的人形並不是惡鬼,沒有害人之心,只是被陰氣聚來的而已。
只要一直閉著眼睛,所有人就都可以出去。
他可以回去找哥哥和春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