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住旁邊的木架,身形晃動。
如果他不跑,等幾個小時以後,這碗“補湯”是不是就會送到他面前。然後呢?那東西會逼著他喝下去的吧。
宋時清一陣一陣發冷,只覺自己要跪下去了。
廚房裡面,胭脂撓了撓頭,【我是太太的人,沒人吃我。】
姨婆冷笑,轉身將肉膜下了國,【那就記好你的身份,別想著爬床。我看咱們太太是個鬧騰的,回頭你敢逾矩,我親手了結你肚子裡的小雜種。】
同型別的敲打,宋時清只偶爾在影視作品裡看到過。
胭脂愚鈍地消化這句話,片刻以後發現自己根本不懂,於是她跟往常一樣,嗯嗯地應了下來,毫不在意自己是否受了委屈。
當這些本就應該塵封入土的“規矩”,被兩只惡鬼在宋時清眼前演繹出來,那陣令人不適的排斥感到達了頂峰,隨之攀升的是從未消散的恐懼。
這裡和那所骯髒的醫院不一樣。
那裡的鬼醫生只有在有人的時候,才會行動。它的行為只為了捕捉闖入鬼域的活人,更類似人們認知當中的那些惡鬼。
但這裡的鬼不一樣。
它們就像是一群完全沒有覺察到自己已經死去的屍體,認為自己還活著。
它們遵循著生前的性格和行為方式生活,如果忽略它們確實和活人不一樣的軀體,這看起來就是一個清末時期的大家族實情。
……為什麼?
是這裡的惡鬼不一樣?
還是【它】故意這麼做?
故意……製造出這麼一個它認為宋時清能安心生活的地方……
不等宋時清想明白,廚房那邊就響起了當當的敲桌聲。
【這個腥氣大,你把它放井裡浸會水。然後去給我拿點姜來,也不知道太太吃不吃得慣姜……】
宋時清後退了一步,他的目光微微偏移,身邊木架子上,幹貨和姜蒜擺在一起,腳邊還有數個醬醋壇子。
……是了,大戶人家廚房旁邊的小柴房,可不就是用來放這些暫時用不上的作料小菜的嗎。
胭脂端著木盆走了出來,向著水井走去。
可即便她是背對著自己的,宋時清也不可能再從這間柴房裡跑出去了。
宋時清背靠著堅硬的木架,目光呆滯地劃過根本沒有躲藏空間的柴房,冷意一點一點地攀了上來。
外面的胭脂似乎是放下了水桶,水桶底和井水面砸在一起,“啪”得一聲。
她就要轉過身。
我會被抓回去嗎?
宋時清在心底問自己。
右側成捆的樹枝突然動了一下,在宋時清茫然驚怯的目光中,柴堆後露出了謝司珩半張擦著灰的臉。
【姨,你要多少?一塊還是兩塊?】胭脂高聲問道。
廚房裡的老婦人咒罵了一句類似蠢貨的話,自己過來了。
【這點小事都幹不好,以後太太準打死你!】
而她口中的“太太”此時就在她們幾步遠之外的柴火後面。
謝司珩一手扶著柴擋在自己面前做掩護,一手捂著宋時清的下半張臉。
兩人貼擠在一起,夏天衣服薄,體溫互相傳遞,熨帖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