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嘴,“走”
金光籠罩二人,夜無冥眸中血色漸褪。
雷雲滾滾,天地將傾。
無念劍在二人頭頂化為一道結界,紫金雷電砸在結界上,轟鳴不斷,梅清寒顫聲道,“你騙我”明明說好殊途同歸。
梅清寒攥緊他的領口,魔刃鋒利,割破了他的手臂,他眼底赤紅,“你可以死,但不可以扔下我”
“你以為那樣的人生就能困住我?”
夜無冥為了防止他發現端倪,甚至還造出了二人一同赴死的景象,這才讓他放鬆了警惕,以為真就是那般。
夜無冥知曉他在說什麼,滄海圖卷中的一生,梅清寒美好的一生。
“那本該就是你應有的人生,沒有魔靈,沒有魔尊”也沒有我…
他一用力,手掌震碎釘穿的利刃,覆上梅清寒滿是鮮血的手,淚光輕顫。
夜無冥沒有想到這樣的場面,他本不想讓他看著自己自毀魔身,如今卻陰差陽錯地令他對自己刀劍相向,又多了一次悲傷。
當時他口中的殊途同歸終究是藉口,他從不捨得,前世今生,他對梅清寒徒留萬千虧欠,自從玄天鏡知曉真相以來,肆意瘋長愛意如刀般割著他的心口,到後來知曉自己才是原罪,愧疚更是如烈焰炙烤他的靈魂。
他的靈魂誕生於倒懸天境,本不懂愛恨,可他的愛於梅清寒的一念仁慈孕育,在他的血淚中茁壯,在兩世百年間為一人瘋長連天。
偏偏愛意愈深,愧疚覆頂,讓他甚至能夠將自私掠奪的本性壓下,讓他和虛幻的自己相伴。滄海圖卷中,夜無冥看著誕生在自己手中的嬰兒,嫉妒的瘋狂。
沒有人知道當他將睡夢中的梅清寒帶入滄海圖卷又離開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只記得漫漫長夜自己的目光注視著睡夢中的人,一瞬不肯移開。
這一場謀劃好的分別來的匆忙,他擔心稍有不慎,自己會失控逼梅清寒再次走上絕路,即使這次他心甘情願。
他有意欺瞞,甚至無法同他有一場傾訴衷腸的別離,他不斷地想,昀瑾醒來會是何種反應,怕他難過,又怕他不難過。
他私心想,最好是有幾分難過,不至於悲傷太久,然後笑看人間。
他的昀瑾再不會被蒼生之責,魔氣之危所負累,不再走向一場塵世牽絆的獻祭。
梅清寒哽咽,“你考慮的周全,連自己也準備了一個,你打算讓我睡多久?你覺得我會用多久忘了你!”
“到你厭倦”夜無冥扯了扯嘴角,“織刻那個人時,我唯一一次這般大度”
他的指尖描摹他的眼角,“千年萬年,你終會自由”
指尖的冰冷沁入,梅清寒卻不覺得寒意,他從未這般失態,相知之後他亦從未這般斥責“你呢?你會用多久忘記我!”
夜無冥啞然。
梅清寒倏然一笑,“夜無冥,你也做不到不是嗎?”
“你給我的人生我已經經歷了,所以現在我的選擇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那個孩子即使長得與你一模一樣,也不是你,夢境中,自八歲起,倒懸天境我找了無數次,心有期盼卻忍不住失落,我想,重來一世,那個我愛的夜無冥終是不在了。”
金蓮自他眼中浮現,梅清寒將它攏在手心,“縱是重來一生,我也不悔”
他附身擁抱夜無冥,任憑魔刃將他貫穿一般的決絕。
那樣的一生美好的令人心醉,可唯獨沒有夜無冥,他知曉自己不會輕易忘卻這段情,於是親自織就了一個自己,與他在夢中長相廝守,直到情字湮滅,他醒來後便不會心痛,依然能夠作為仙尊安安穩穩地活下去,這人心細如發,周到得無與倫比,連分別相思之苦都不願讓他承受。
夜無冥釋然一笑,“我明白了”
他周身魔刃在梅清寒觸到之前碎裂,他接住附身的人,抬頭看向凝聚的九天紫金雷電,身子調轉,梅清寒被置於高坐上。
梅清寒剛想動作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寒夜城花風細雨的長夜,我想過三萬年”,夜無冥垂眸,在梅清寒眼眸落下一吻,赤紅的眼眸有水光輕漫,他聲音悽然悲徹,“我還是捨不得”
他緩緩後退,“此生我絕不會再讓你被神雷傷及分毫,你不懂,我畢生宿命就是救你。”抬起手,梅清寒眸中鋒芒乍起,“你不能剝奪你我的記憶,那些以及早已刻在金蓮之上,若是抹去就是殺我!”
“夜無冥”梅清寒輕輕喚他,嗓音發顫,“忘記才是永遠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