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一個普通的弟子,又不太求上進,那應是極好的日子。
他不是白眼狼,若是沒有當初乾坤神玉一事,他至少不會找梅清寒的麻煩,頂多陌路。
想到這,夜無冥一腳將墨鉞踹了出去,手一抓將墨鉞魂魄鎖在了困魂燈中。
梅清寒此人冷血無情,當初拿他以儆效尤,他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他等著梅清寒出關,將墨鉞扔在他腳邊告訴他當年真相,嘲諷他的愚蠢傲慢,然後再算算二人之間的賬。
又是一個月圓,他指尖出現一道魔氣,近日六界魔氣躁動,他修為更是一日千裡。
他嘴角勾起一個冷笑,不知梅清寒如今的修為如何。
極北之巔,黑色的魔氣爬滿了梅清寒身上,舊的傷口滲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雪地上。
他睜開眼,知道時刻到了。
他雖沒了靈核,但他本身靈體的仙骨血肉也能困住魔氣,此前與楚鴻相戰,魔氣溢散,他身上的屬於魔靈的魔氣被催動,
魔靈修為愈高,身上魔氣愈烈,但魔靈如今有金蓮牽制,倒懸天境的魔氣無處可去,便尋到了魔靈的另一部分去處。
如今他身上的魔氣已經無法遮掩,他雖不會失去理智徹底入魔,但魔氣被仙門察覺,會將縹緲山推上風口浪尖。
他起身,如今他為縹緲山,為世間做的已經夠了。
他神色平靜地望向遠處青靛色的蒼穹,等待第一縷金光出現在覆雪的大地。
梅清寒入魔,於碎魂臺受誅的訊息突然傳出。
夜無冥喝茶的手一頓,沉默片刻道,“何時?”
“明日”
碎魂臺外人聲鼎沸,梅清寒出現在碎魂臺上,他面上覆著一個玄冰化的面具,抬手掌心魔氣溢位,碎魂臺凝聚雷電。
梅清寒換回了白衣,他記得他靈智初生時是喜歡白色的,如漂浮在他身邊的雲。
臺下人神妖魔,紅塵滾滾。
他靜靜站著,彷彿世間一切再與他無關。
蒼穹之上雷聲漸起,他只是平靜地站著,他的神識始於混沌,與天地共生。只有天罰能夠隕滅。
鯤鵬出現在碎魂臺前,夜無冥神色莫測。
這是自他歸來第一次見梅清寒,相比百年前,那人周身更加冷寂,曾經的他如寒山的冰雪,如今卻如一片冷霧,觸不到,看不明,抓不住。
他的目光並未看向周圍眾人,也沒有看向遠處巨鯤之上的那個鬼修,只是落在虛無。
他沒有情魄,感知不到喜怒哀樂,他只是在等待他為自己早就定好的結局。
“呵”鯤鵬之上的那人忽然冷笑一聲,眼中卻半分笑意都沒有。
於此同時,一旁的夜無冥也發出一聲冷笑,只是他雙目赤紅,淚痕未幹。
身負天地正氣而出的神靈與魔頭同歸於盡,以獲天下蒼生的安定,註定的獻祭與犧牲,好一場宿命。
可是,這一場註定的宿命下何人曾在意過他的苦樂。
他忽然想起無梅邊密室中他眸中的寂滅,陡然明白,他是真的毫無留戀。
恩情相迫,道義傾軋,他的昀瑾吃了整整一世的苦啊。
他甚至不敢去想,這一場人間,他是否後悔
百年陌路,相錯一世。
這就是他們的上輩子了。
夜無冥撫上自己的心口,他記得姜水之畔他心口的仙骨被楚鴻抽了出來,想必梅清寒也恢複了關於魔靈的記憶,而自己卻沒有,只可能是他又一次壓制了自己那時的記憶。
怪不得那時他醒來,梅清寒對他有些異樣和疏離。既是魔靈,也是夜宸,更是夜無冥,他應該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對待自己。
他看向梅清寒的臉,如今他能感覺到身體中仍舊有仙氣。撫上他的臉,那麼這次,你又給了我什麼呢?隨自己入無妄之濱,你又給自己安排了什麼樣的結局呢?
萬壽鎖中,夜無冥俯身將沉睡中的梅清寒攏住,失聲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頭,目光逐漸堅定,即使宿命難改,他也絕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