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玄衣的高挑人影與白玉臺形成鮮明對比,如瓷白清水中的一筆墨色。
那人緩緩走著,在這場繼任宗主儀式上揮出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在這個日子用自己的身影破開壓抑沉寂,印在一人心裡。
高臺之上兩側坐著的人中,顧揚則剛想說些什麼,溫扶靈開口道,“那人上次救了浣花島之人,顧宗主若是想道謝也不妨等一等”
一句話打斷了顧揚則想出口的阻攔,他回看過去,對溫扶靈眉宇間的冷意有些不解。
夜無冥一步一階,迎著那人的目光走上去。
冕冠的白玉流珠垂在梅清寒眼下,他垂著眸子恰好可以看見走上來的夜無冥。
夜無冥在他身前的最後一階站定,抬眸看他。
“玄冥山底的冰晶石有些不好挖,雕工也弱了些,來的遲了,希望你莫要見怪”,他聲音清朗,目光帶著少年人刻意壓抑緊張的青澀與灼灼。
他手中捧著那開啟的珍珠殼,神色莊重而嚴肅,“我以此長命鎖,祝你平安喜樂,自在歡愉”
梅清寒的目光先是定在他的臉上,而後垂眸看向手心被遞來的長命鎖,晶瑩剔透,巧奪天工,若是仔細看去,鎖上花紋處都細細重複地雕著一個字,“福”
觸手細膩,每個邊角都被打磨的圓滑。
夜無冥看出了梅清寒眼中的無措和小心翼翼,心像是被綿密的針尖紮著。
他的梅清寒自小長在絕孤峰,連一次生辰宴都不曾有,想來連一個小小的長命鎖也不曾得到。他偏要在這個宏偉莊嚴的場合,將他的遺憾一點點彌補,讓他看到,在這芸芸眾生為先的三界,有人為他而來。
梅清寒怔住,他看著眼前的冰晶鎖,心中如驚濤駭浪般翻湧。
塵封多年的舊事被掀開了縫隙,他藏著那份遺憾深埋心底,不曾透露分毫。
這些年他喜歡精巧美麗的事物,他不肯承認縱使這些物件在美麗,卻總是填不滿心中的幾分落寞,他不明白,也不肯去深想。
看著光華流轉的冰晶鎖,像極了他曾無數次夢中哽咽而不得之物,梅清寒的心忍不住顫動,不過這冰晶鎖比他心中牢記之物還要美麗無數倍。
長命鎖中間有紫色的光華流轉,如夢似幻,冰晶鎖下方墜著三顆星雲石,將天地星河美景倒映其中,放眼如今仙門的所有法寶中不會有比這個在美的東西了。
冰晶鎖在眼前,長埋心裡的酸澀如同找到了視窗,呼嘯著湧出。
是了,當年的他怎麼能不憾呢。
內心的落寞與酸澀找到了出口,一些東西也找到了入口,此刻天地之間他的眸子裡就只看得見一人。
這冰晶鎖上的百福圖都是給他一人而刻。
在他誕生的時日,有人為他專門而來。
在他成為宗主的時刻,他說祝他自在歡愉。
掌心的冰晶鎖好像在微微發燙,一路燙進了他的心口,他覺得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如溫扶生一般不被世人理解,或許有一個人會不同。
“在下的這份賀禮,梅少主可還滿意?”
梅清寒攥緊了指尖,自從他出現在無上臺就沒變過的表情有了變化,他以為他能笑得出來,可他只是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澀和顫。
夜無冥聽見他說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