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冥垂眸看著眼前這個人,這個人清楚地知道他的修為,放任自己的修為損耗到一定程度也要不為人間留患,他分明可以預見下次圓月自己的痛苦,但是他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原則。他冷漠待人,卻不吝惜生死間援手相救,他情淡欲薄,卻只對梅若谷刻薄生怒。他究竟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他究竟想要什麼……
聰明如他,卻非要將旁人的一舉一動的目的都掰開呈現眼前,不肯有半分混亂的牽扯,正如現在:
“我還是不願意”,梅清寒的眼裡說得明白,夜無冥回來是為了感化他而想要得到仙骨,隻字不提任何其他可能。
夜無冥什麼都沒說,俯下身帶著梅清寒消失在原地。
梅清寒先是一愣,他幼年時都不曾被這樣親密地抱過,如今突然被這般對待,腦袋裡除了一片空白還是一片空白,待他反應過來連忙大力掙了掙,一張從來冷淡的最多隻有皺眉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驚慌失措和憤怒、羞澀,“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
奈何他剛剛修為耗損太過嚴重根本掙脫不開力氣充沛的夜無冥,他的修為損耗雖然不至於傷及根本,但是也需要修養些時日。
夜無冥將島上的魔氣化去了一半,另一半雖然也夠梅清寒耗費靈力,但是不至於讓他如前世一般,嚴重到需要閉關。夜無冥收緊了手臂,不讓他亂動,“你就當我是在賣力地感化你”
梅清寒凝眉,一邊還在推他的手臂,一邊反問,“不是嗎?”
夜無冥沒有說話,也沒有放下他。
飛舟上,眾人看著突然出現的二人,驚喜道,“你們回來了!”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們心中有感激,在這一刻死裡逃生的喜悅是真真的。
遠處的梅若谷看見他們兩人眼睛微微睜大了些,隨即臉上又恢複了神色,只是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到了梅清寒身邊夜無冥身上以及他扶著梅清寒的手上,梅清寒從來不曾與人這般親近……
他微微攥緊了手,沉默著垂下了眼,梅清寒的實力強大到可以在那樣的境地下保下他們,而他卻如大多尋常弟子一般,見到妖魔和黑沙差點軟了身子。
他很少真正地在生死間搏殺過,而梅清寒卻不知從什麼年紀就習慣了這樣的情景。
梅清寒與夜無冥兩個人沉默地站在一起,他們之間的氛圍本就是隻靠著夜無冥一個人撐起來,如今他也不說話了,一時間氛圍有些尷尬。
方才鑒於梅清寒的冰冷目光,夜無冥終於在上飛舟之前將梅清寒放下,但是他一脫離他懷中,立刻就躲的遠遠地,然而他修為還虧著,腳下一軟就要往下栽,夜無冥擔心他掉下去,一把抓住他手腕,手穿過他的上臂內側扶住他,將他拉的貼近了些。
他們之間隔著兩拳寬,但是即使這樣的距離也讓梅清寒覺得不自在,然而他一身的力量都靠著夜無冥的手支撐著脫離不開,總不能一屁股坐在飛劍上,於是臉上神色幾經變幻,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夜無冥忽然道,“梅少主見諒,在下實在沒有飛舟,不過梅少主又不是女子,羞怯什麼”
於是梅清寒就不動了。他身體力行地證明瞭自己並不是扭捏之人,防止被眼前這個討厭的臉看了笑話。
眾人見他被夜無冥攙扶著,忙問,“梅少主這是怎麼了?”
巨大的飛舟上擠滿了浣花島活下來的弟子,眾人在經歷了這樣一次生死時刻,對梅清寒多懷有感激,縱然梅清寒依然是那副冷心冷清的樣子,但是他們有的卻熱絡了許多。他們之中大多之前不曾與梅清寒接觸,如今對梅清寒也算有了新的認識。
夜無冥知道梅清寒不欲開口,扶他坐到一邊,替他說道,“他為了剿滅島上所有的魔物損耗太多,又化去了一島的魔氣自然有些疲乏”
有弟子眼睛瞬間瞪得如銅鈴,不可置通道,“所有的魔獸都殺了嗎?那可是一整座島啊……”
夜無冥輕聲嗯了下,他心道,一座島又如何,前世梅清寒以一己之力對抗魔尊的時候才真是驚天動地。不過……他看了眼梅清寒輕輕闔著的眼,這個人就是太瘋了。遠處梅若谷聽見這話收回了目光,不自然地將頭撇了過去。
柳家的眾弟子站起身,齊齊給梅清寒行了個大禮,“這次多虧了梅少主,不然柳家只留下我們這些人,真的是不敢想象”
梅清寒並未睜開眼,他們也不介意,繼續道,“請代我向梅少主轉告,他日若是梅少主需要,吾等定然義不容辭”
飛舟如一個梭子在天空中倏然閃過,先是將各門弟子一次送了回去,最後直奔縹緲山,而飛舟上只剩下了梅清寒和夜無冥等人。
梅若谷和另外的梅家弟子坐在一邊,出去的時候還是歡欣鼓舞,回來時確是垂頭喪氣。梅清寒始終閉著眼,沒有理任何人。
梅若谷悄悄抬眼看了看梅清寒,又收回了目光,縱然千百個不願,梅清寒這次也是救了他。
夜無冥回憶剛剛島上的事,前世據傳聞這事是蘭茵與魔域之人聯手所為,但是最終這件事也不知道究竟是魔域中哪個魔頭做的,只不過他如今有了猜測,會是那個人嗎?
而且黑沙出現的太離奇,他的出現代表了離魔尊出現也不遠了,那麼今世究竟與前生有什麼不同?是自己的所為改變了什麼,還是說除了他自己還有人也回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