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頌收回視線,垂頭頂著酒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頭把酒水一飲而盡。
至此,這場審判迎來了尾聲。
沒有哭鬧與求饒,沒有卑微的祈求,甚至全程阿頌一個字都沒有說。
他倒也是個好漢。我竟有些佩服他了。
審判到此結束,寨民們紛紛四散而去。他們經過我時,沒有一個人與我說話,但視線卻會隱隱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冷淡漠然,與看一隻將死的蟲無異。
因為,我也喝了酒嗎?
我是個一向能夠藏得住心底事的,我母親沒有改嫁之前,總嫌棄我是個悶嘴葫蘆。我習慣於把自己的疑惑、困擾和麻煩給藏起來,自己去尋找答案。
可剛回到吊腳樓裡,沈見青就說:“你的臉色一直都好難看,嚇到了?”
說話的事情,他的手還扶在我腰間,看起來漫不經心,卻只有我知道他有多用力。
我知道現在不是和他對著幹的時候,便老老實實地搖頭:“沒什麼。”
“你想問我刑罰具體是什麼吧?”說著,他推開了他臥室的門,把我扶到了他的床上坐下。
床一向是個敏感的傢俱。
我說:“那你願意告訴我嗎?”
“當然,我說過了,只要是你想,我都願意去做。”沈見青神色認真,解釋道,“酒裡摻雜了蠱蟲,那是一種自誕生就養在酒裡的蠱,所以身體幾乎透明,與酒液無異,喝酒的人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裡面有蠱蟲。”
那晚正是天黑,雖有篝火,但我們的位置卻背光,影子剛好投在酒杯裡,看不清裡面的具體情況。
“酒的環境與人體的環境大有差異。在酒液中處於僵持狀態的蠱蟲一旦進入人體,就會被喚醒活力,鑽進血管裡,然後順著血管來到大腦。”
沈見青的聲音越說越低,他故意嚇唬我似的,最後簡直是壓著嗓子:“中蠱的人被啃噬大腦,最後變成蠱蟲寄居的軀殼。”
我愣愣地看向他。生苗不會放任何一個來到這裡的人離開,這就是他們能夠隱居幾百年的秘訣。那些誤入這裡的人,原本還一心以為自己進了桃花源,殊不知,他只要離開,就會成為蠱蟲的傀儡。
這麼簡單的事情,我終於想明白了。
沈見青臥室的採光極好,雖然現在是黃昏,但房間裡卻絲毫不暗,把他俊美無儔的臉照得纖毫畢現。
“他們都中蠱了嗎?就是砍火星儀式上的酒?所有人都喝了!”
“我們自然有驅蠱不入斛的法子,”沈見青撇清關系,“而且是寨子裡人要下蠱。”
基本上是預設了。沈見青扮起無辜來,倒是得心應手,好像他對這些事情真的無能為力一樣。
哪怕他提醒我們呢?
“那我也喝了酒。”我木然道,“所以我什麼時候會變成一個傀儡?到時候你也會很開心吧,終於得到了一個不會違逆你的稱心玩具。”
“才不。”沈見青上前來,攬著我的後背擁住我,把他的下巴放在我的肩窩,“你身上我早留了東西,沒有哪隻不長眼的蟲子敢近你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