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長在江南很傳統的教師家庭,雖然知道世界上存在“同性戀”,但從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是,且不說十八歲以前,沈時雨一心向學,就算現在,他都沒有和女孩談過戀愛,她又怎麼放心讓他在這條偏離世俗觀唸的路上走。
夏薇複雜地蹙了蹙眉頭:“時雨,媽媽突然知道這些,現在腦子裡亂的很。”
她有點語無倫次:“當然,媽媽不是質疑你們的感情,只是,總覺得兩個男孩子在一起不牢靠。你說說又沒有法律保證,又沒有後代延續什麼的,再說了,駱衍那家庭,萬一他們欺負你怎麼辦?到時候他們要個繼承人,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後悔怎麼辦?”
“人生大事,我總覺得再多考慮考慮......”
沈時雨坐在夏薇身旁的椅子上,認真地聽夏薇絮叨。他完全理解作為母親、夏薇全部的關切和擔憂,甚至因此感到溫暖和安心。
他的媽媽面對這件事情,不是不理解、生氣,只是單純考慮他未來幸不幸福。
沈時雨想了想,握住夏薇的手,一字一句:“媽,我和駱衍,是駱衍先向家裡人出櫃的。”
“他捱了打,在我沒有答應他,堅持認為自己不喜歡男生的時候。”
夏薇一怔。
沈時雨仰了仰頭,駱衍追著他跑的回憶像是一幀一幀的電影畫面,飛速掠過眼前——
駱衍文筆爛的要死,但會報名新聞大師班寫一篇他滿意的新聞報道稿;他本來沒什麼廚藝天賦,但見過他生病咳嗽後把雪梨湯做得像餐館裡的一樣;他明明不拘小節,知道他缺錢後卻會以一個粉絲的名義在聽漫偷偷打賞......
沒有人會像駱衍一樣,熱烈又始終如一向一個人的心的方向開拔,直到把旌旗樹立在對方的心尖上。
沈時雨無比坦誠:“我知道兩個男生在一起會有很多問題,但是,如果是駱衍的話,我想試試。”
夏薇心酸軟成一汪水,在幾分鐘的時間,她已經設想到自家兒子或許會面臨的無數坎坷,她她柔聲追問:“一定要在一起嗎?”
沈時雨堅定地點點頭:“要。”
細微的嘆息落在屋子裡,不知道是感慨還是祝福。
夏薇開啟沈時雨的房門走了出去,經過陽臺時不經意朝窗外一瞥,竟然看見駱衍站在他的越野車旁。
隆冬,即便是天氣晴朗、駱衍穿著羽絨服,也抵擋不住一直呼呼在刮的寒風。
夏薇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位把自己兒子硬是掰彎的小夥兒,眼不見心不煩離開陽臺坐在客廳。
她拿著簽子給夏清圓織毛絨玩偶,時不時抬眸瞥一眼操控著輪椅來來回回往陽臺跑的夏清圓。
夏薇更煩躁了,她把織了一半的小兔子扔下,沒好氣問:“清圓,你早知道了?”
夏清圓訕訕扯了個討好的笑:“媽,這不是想等哥和小駱哥穩定下來嘛。”
她眼神往樓下瞟:“小駱哥在外面站了一個半小時了,今天零下十一度,晚上還要再降溫。”
夏薇真是服了這個漏風的小棉襖。
她沉默半晌,敲了敲桌子:“沈時雨——”
沈時雨從臥室裡走了出來。
夏薇細細注視著自己的兒子,他生得清雋,從小到大都是最規矩、最讓人省心的孩子,還沒成年,失去了父親,剛上大學,又開始為妹妹打工,懂事聽話地讓人心疼。
他大概只做過這一件出格的事情,下定決心的時候,不知道糾結、自責過多少次。
夏薇眼睛紅了:“家裡小,就不請駱衍上來了。”
她溫柔道:“你要是想下去找他,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