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來救我?”申公豹忍不住問,“你不是自由了麼?我放你自由了。”
敖丙道:“不知道。”
申公豹看著他,敖丙仍是一副茫茫然的樣子,申公豹忽然想起他身上還有和自己結的契,大概是自己對他割捨不下,使他跟了來吧?申公豹被元始天尊深深刺激了一回,滿腦子都是從前那些不平事,一時竟忘了這茬。申公豹想自己已是戴罪之身,在這北海眼裡暗無天日,敖丙何苦陪著自己呢?申公豹知道敖丙渴望自由,連一個國師府困得他久了,他都不願,如今又巴巴地跳下來做什麼,不是給他添亂麼?
這北海眼深不見底,周圍有海水流下來,當中卻是空的。他們不知墜落了多久,頭頂的光點不見了,底下變得漆黑一片。
申公豹認命地閉上了眼,隨便墜到哪裡去吧。就算死了,有敖丙陪著,也值了。申公豹抓緊了敖丙的手,忽然一股強大的力迫使他們分開了,申公豹吃了一驚,大喊了一聲:“敖丙!!!!”
“師父!!”敖丙也回應了一聲,但很快兩個就分開了。
申公豹此時才知什麼是絕望。周圍一片漆黑,一絲光亮也無。他要在這個地方待多久?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永生永世待在這個地方麼?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申公豹想起光鮮亮麗的從前,哪怕是外面一縷陽光,都讓他看到一點希望。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他的身體飄蕩著,靈魂也飄蕩著。是死了,還是活著?
不知飄了多久,不知飄了幾天幾夜,時間在這裡是靜止的,是無意義的。申公豹終於落到了實處,底下好像一片土地,幹燥的。申公豹摸著身下的土地,心裡滋味難名。這就是他的囚牢麼?他要在這個鬼地方,待上千年萬年!師父,你好狠啊!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呢!為什麼不直接給我一個痛快呢!
申公豹又想起了從前受到的諸多不公,連一個區區幾十年道行的姜子牙都壓自己一頭,這公平嗎?因為自己不是人,就受到諸多不公待遇,這公平嗎!
申公豹憤憤半晌,才想起來找敖丙,對了,敖丙在哪裡呢!
申公豹喊了幾聲敖丙,聽不到回應,申公豹在這個地方摸索起來。挺寬敞一片地方,只是黑漆漆,什麼都瞧不見,也不知周圍是個什麼光景。申公豹摸索了半晌,總算摸到了個軟的,“敖丙?敖丙!”
申公豹摸著了他的身體,將他抱了起來,此時他差點喜極而泣,“敖丙!敖丙啊!”申公豹一邊抱著他,一邊叫著他的名字。
敖丙沒出聲,申公豹又有些害怕起來,忙去探他的氣息,還有氣息。申公豹這才放心下來。申公豹抱著敖丙在黑暗中,敖丙一直未醒,申公豹一直抱著他。申公豹不由想到了他們的以後。申公豹想想又覺得可笑,在這鬼地方有什麼以後呢?
申公豹有些懊惱敖丙有大好的前程,為什麼要跟著他跳下來?到如今落得這麼個下場!申公豹為敖丙的前程可惜,若是敖丙醒來發現這裡又是另一個令人絕望的牢籠,他會不會再無法活下去?申公豹想到敖丙無法活下去,又丟下自己一個,在這裡絕望,光是想想他都窒息。
未來,只有無盡的絕望。倒還不如死了呢!
不知過了多久,敖丙終於醒了,睜開眼,看到了申公豹。敖丙能夜視,這底下在他眼中倒還不是全黑的。“師父……”敖丙叫了他一聲。
“你醒了!”申公豹一聽他的聲音,激動地伸手摸著他的臉,敖丙看到他在瞎摸,有些尷尬。敖丙抓住了他的手,從地上坐了起來,敖丙掃了一眼這個地方,跟個山洞沒什麼區別,還挺寬敞。頭頂上的海水到了這裡不見了,不知流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有沒有受傷?”申公豹摸著他的臉,問。
“沒有。”敖丙應著他。
敖丙起身,拉了申公豹起來,起來了也沒處去,還不如坐著。敖丙抬頭望了一眼頭頂,什麼都瞧不見,彷彿一片蒼穹,又彷彿一個山頂,什麼都瞧不見。
申公豹嘆道:“你不該跳進來的,你跟進來做什麼呢?”
敖丙道:“他們為什麼把你扔進來,我想救你。”
申公豹道:“我罪孽深重,誰也救不了我。”
敖丙道:“那怎麼辦?”
申公豹拉了敖丙,捏了捏他的手,只有手上的觸覺是真是的,周圍在申公豹眼裡是絕望的黑暗,申公豹拉他靠近了些,敖丙有些抗拒,申公豹感覺到了那一絲抗拒,道:“你靠近些,我好同你說話。”
敖丙只得靠近了些,申公豹輕聲道:“敖丙,你聽我說,師父是出不去了,但你可以出去。你是龍啊,你可以順海水而上,一定可以出去的。”
敖丙道:“那你呢?”
申公豹道:“我出不去了。我要在這裡待著。”
敖丙道:“我陪你。”
申公豹道:“不,你會絕望的。我不想看到你絕望而死,到那時我會更絕望的。”
敖丙望了一眼頭頂,道:“我出不去。”
申公豹道:“我解開你的契,你就能出去了,你身上有我的修為,藉助我的修為你就可以出去了。”
敖丙看著他,申公豹將他拉近了些,抱在懷裡,道:“出去吧,不要陪著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連我都感到絕望,你怎麼會不絕望呢?我放你自由了。”申公豹說著,嘴裡喃喃唸了咒語,敖丙感覺魔音入耳,心髒處有些怪異,有些瘙癢,敖丙的身體不由輕顫起來。申公豹將敖丙身上的纏縛解開,那些藤蔓一樣的咒由敖丙身上轉移到了申公豹身上。申公豹的五髒六腑都纏滿了咒,他疼得額頭冒汗,但仍咬了牙繼續念著。
敖丙暈了過去,申公豹只得扶了他躺下。敖丙不知睡了多久,終於睜開了眼,一看到申公豹,忽然所有的恨意都蘇醒過來,他猛的離遠了他些,警惕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