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攻心為上
哪吒擰著眉, 嘴上要罵人，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看他的表情很是糾結, 有憤怒, 隱忍, 屈辱，不安, 惶恐，還有絕望……斯昭手指戳他一下, 哪吒就顫一下，再戳他一下, 又顫一下, 有趣得很。哪吒心裡早罵開了, 只是嘴上一句說不出, 咬著牙，臉憋得通紅。
“沒想到看著是正人君子，人品如此惡劣！再碰爺爺剁了你的狗爪！”哪吒心裡憤憤地罵著。哪吒眼睛瞪著斯昭, 感覺那鹹豬手在他身上有意無意地拂過, 腦中似有電流掠過。哪吒也說不清這是敖丙紮針的反應還是斯昭搞的鬼，他只覺頭皮發麻, 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了。
哪吒試圖引起敖丙的注意, 眼珠子骨碌碌轉，努力地朝他使著眼色。哪知敖丙到了此時，眼裡只剩了銀針。敖丙因為不慎讓哪吒出了醫療事故, 心裡愧疚得很，暗暗發誓一定要努力使哪吒恢複過來。敖丙一邊比著xue位一邊下針，神情專注認真, 已然心無旁騖，更遑論察覺背後斯昭對哪吒的使壞。
哪吒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也說不清是嚇的是熱的還是緊張的，斯昭看到他這副極力隱忍的樣子，心裡暢快無比。原來不過是一隻紙老虎，徒有其表而已。
好不容易等敖丙下完針，哪吒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敖丙見了，驚訝地道：“哪吒，你怎麼出這麼多汗？”說著忙拿巾子幫他擦汗。哪吒張了張嘴待說什麼，敖丙見了，對斯昭道：“斯昭，可以讓他說話了嗎？”
斯昭看向哪吒道：“你答應不大吵大鬧，就讓你說話。答應就眨眨眼。”
哪吒狠狠剜了他一眼，最後屈辱地眨了眨眼。斯昭點開了他的啞xue，哪吒立馬飆出了一句：“你大爺的！”還待要罵，見斯昭又伸手過來要點xue，忙驚恐地道：“你，你幹什麼！住手，我不罵了！餅餅！”
敖丙在旁對哪吒道：“哪吒，你少說兩句吧。”
斯昭伸出去的手，改為在他臉上撫了撫，哪吒看到了，立時嫌惡地瞪大了眼，“幹什麼你！王八蛋！趕緊把你的狗爪從你爺爺臉上拿開！”
斯昭收回了手，看到哪吒胸口撲騰撲騰的，像有隻小兔子在裡面跳來跳去，不由笑了一下，哪吒一臉怒意地瞧著他，他也不惱。
斯昭轉身對敖丙道：“約莫兩刻鐘後收針，往後三日俱是如此。此法可讓他經絡活躍起來，氣血周流全身。按此法治療幾日，閉塞的經脈便能疏通，到時他就能恢複正常。”
敖丙點了點頭，斯昭看了敖丙一眼道：“你記住了嗎？若是記不住，明日我再來罷。”
哪吒一聽，立時緊張地看向敖丙，生怕他說記不住，還得讓這混蛋過來。敖丙謹慎了又謹慎，道：“大體是記住了，但這門針灸之術實在太過深奧，我，我從前沒接觸過，怕行差踏錯，害了哪吒。斯昭，你明日還是過來吧。你在旁邊看著，我也好放心。”
斯昭點了點頭，又看向哪吒，道：“那麼我明日再過來吧。”哪吒一臉古怪地看著他，很想硬氣地叫他滾，叫他不要再來了，但他說不出口，有時人是不得不向現實低頭的。況且給敖丙亂搞，哪吒心裡也慌得很，別到時真給他弄出個半身不遂來！
斯昭說完去了，哪吒狠狠鬆了口氣。
斯昭腳踏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聲響，他眉目清絕，一襲白色鬥篷，更襯得肌白勝雪，俊雅有風姿。斯昭腦中閃過哪吒那張隱忍的臉，嘴角不自覺勾了勾，看向自己的手，回想著這手撫上他面容時的感覺。有些溫熱……跟敖丙的不同，敖丙身體是涼的，冰得駭人。
斯昭一路胡思亂想，去向藏經閣。斯昭獨自一人在偌大的藏經閣裡，漫無目的地四處轉了轉，轉到敖丙裝滿瓶瓶罐罐的小桌時，不由停住了腳步。那桌上開啟了幾本醫書，無一不是停在脾胃這一章。斯昭見了，不由拿起來瞧了瞧。
據說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得抓住這個男人的胃。斯昭曾經聽過這話。他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居然在小桌旁端坐下來，開始看起了醫書。
要說哪吒也是悲催得緊，本來只是治個小小的胃病——這種小毛病治不治也無所謂，並不妨礙他活蹦亂跳，現在倒好，落得個全癱的下場。敖丙在斯昭的指點下，給他下了一次針之後，再收針時，有些痠麻的感覺，但麻感過後，竟覺得通體舒暢了不少，甚至有些可以動的跡象。他的手指可以稍微動一下了，但身體仍像被千斤巨石壓著一般，紋絲不動。
哪吒在心裡嘆著氣，心想只得再耐心挨幾日了。
翌日，斯昭又來了。哪吒看到他，就忍不住翻白眼，嘴上倒也未說什麼。斯昭讓敖丙照昨日那樣給哪吒施針。敖丙施針時，還是出了不少岔子，不過斯昭及時制止了他，讓他重新下對。
哪吒見了隱隱捏了把汗，心裡慶幸斯昭到底是來了，不然給敖丙這般搞法，不知又搞出什麼亂子來。他全身癱了便罷了，可別整出個大小便失禁來，這種事，丟人得很。
斯昭看到哪吒身體緊繃，線條冷硬，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略帶諷刺地道：“怎麼，害怕啊？繃得那麼緊可不好下針，你平素不是你天不怕地不怕麼，還怕這區區幾根銀針？”
哪吒聽了，沒好氣地道：“閉嘴吧你！”
斯昭也不惱，繼續道：“是不是心裡慶幸我來了？”
哪吒白了他一眼，氣鼓鼓地沒說話。敖丙聽到了斯昭的話，萬分不好意思，對哪吒道：“哪吒，你忍耐一下，我，我好好幫你紮，下次一定不會出錯了。”
哪吒聽了敖丙的話，忙安慰他道：“沒事，餅餅，我就當是為你的醫學事業做貢獻了。你盡管紮吧，不要猶豫。哈哈。”哪吒幹笑了兩聲。
“嗯，確實夠偉大。”斯昭在旁道，雖然語氣平靜，但哪吒硬是聽出了一絲嘲諷來，又白了他一眼，道：“要你管！”
敖丙費了半天勁施好了針，斯昭藉著哪吒這具活體之便，又給敖丙一一介紹其他xue位，並要他記住這些xue位。他光嘴上說說倒也罷了，還上手點啊按啊，哪吒身上激起層層雞皮疙瘩，又聯想到昨日的羞辱，當即憋不住，就爆發了：“草！你莫夠了沒有！他孃的有完沒完了！”他這氣吞山河的一聲吼，把正沉浸其中的兩人都吼得一震，斯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手下的肌膚，訕訕地抽回了手，對敖丙道：“你都記住了？”敖丙回道：“記住了。”
哪吒見他倆都沒理自己，氣悶得很，難道他真是具莫得感情的屍體麼？雖然早有覺悟，但發覺事情真相果真如此的時候，難免令人傷心。餅餅，難道連你也……叛變了麼？哪吒用濕漉漉的無比深情的眼神瞧著敖丙，敖丙兀自看著哪吒身上的xue位，沒看到他投來的目光，斯昭卻看到了，霎時心間一顫，臉上有些動容。哪吒見敖丙沒在看他，有些索然無味，一轉眼看到斯昭在看著自己，當即翻了個白眼，一臉不屑。斯昭見了，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接下來兩日，斯昭依然過來，本來是教敖丙施針的，後來演變成了想看看哪吒鮮活的反應。這樣脾氣暴躁的人，像爆竹一樣，一點就燃，真是很容易激怒呢。斯昭有時都擔心他會氣得一口血噴出來。他穿的衣服亦是火紅的，明豔的顏色就像一團火一樣，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腦中已經被一團火佔據了。這樣一團火，熱烈地燃燒著周圍的人，燃燒著靠近他的人，唯獨面對心上人時，才願意沉靜下來，給他以溫暖。
斯昭始終無法忘懷哪吒那天那個濕漉漉的無比深情的眼神，盡管不是在看自己，但他承認自己有些心動了。往後的日子，他甚至産生了這樣的疑問，某一天，他是否也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