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沉默了半晌,出聲道:“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不沖動了。”
“你願意改了嗎?”敖丙看著他,眼裡閃爍著一絲渴盼。
“嗯。”哪吒應著,“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要我怎樣都可以。”
敖丙愣愣地看著他,“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要我怎樣都可以”,這句話隱藏的含義是,只要你以後不隨便招惹旁人,我可以手下留情不招惹他們。
敖丙猛然發覺,不知從何時起,他們之間原本單純的情誼變得不再單純,甚至已經完全扭曲。哪吒對他的執念和蠻橫佔有,令他難以呼吸。自己就像他的一件物品,只能為他所有,只能圍著他轉,被他斬斷羽翼,被他限制自由,與周圍人疏遠,與家人疏遠,不能交朋友,不能離開他,一輩子在他霸道專制的囚籠下存活。
自己只能有他一個。
哪吒天不怕地不怕,他怕過誰?他現在這麼小已經無法無天了,本領又高強,若是有一天父親和兄長反對他們在一起了,他是不是還要追到龍宮去殺了他們?敖丙想到這,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哪吒看著他臉上情緒變化,知道他又不知在亂想什麼了,忙放軟了語氣勸慰道:“你也別想太多了,乖乖待在我身邊,好不好?這次師父肯定會重罰我的,我還等著接受師父的處罰呢,不過你放心,師父說我生來帶有使命,他是不會拿我怎樣的,至多受點皮肉之苦,我皮糙肉厚也不打緊……”
哪吒自顧自說著,敖丙一句沒聽進去,拿了食盒,失魂落魄地去了。哪吒還要叫他,被混天綾堵住了嘴,再出不了聲。
敖丙出了門來,拿了食盒去了廚房,又行到太乙真人這邊來。
太乙真人見著他,問:“他怎樣了?”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哪吒,敖丙回道:“他發燒了,不過徒兒已經幫他退燒了……”
太乙真人聽了,有些不耐地道:“又發燒了,這都第幾回了?凡人身體就是弱。”
“師父,”敖丙喊了他一聲,小心翼翼地問:“您打算怎麼處罰哪吒?”
太乙真人一提起哪吒還是很大火氣,當下冷哼一聲,道:“他不能耐嗎,不脾氣大嗎,先讓他在柱子上呆幾天。降降火氣。”
敖丙聽了,沒說什麼,也沒告退。太乙真人覷眼看著他道:“你還有何事?”
敖丙看了一眼師父嚴肅的臉,又垂了眼眸,道:“師父,此事皆因我而起,徒兒有不可推卸之責任。師父也曾說過哪吒對徒兒執念太深,徒兒今日反應過來,猶如五雷轟頂。哪吒真的,太胡鬧了,徒兒不知要如何是好……只想誠心請教師父一句,哪吒的執念要怎麼才能使他放下?”在他闖下大禍之前,如何使他放下?
太乙真人聽了此番話,臉色緩和了些,道:“此事為師尚在考慮當中。”
“若是讓他忘了我呢?”敖丙痴痴地問,“讓他忘了我,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吧?”
太乙真人嘆了口氣,道:“如何讓他忘了你?”
敖丙看向太乙真人道:“師父一定有辦法的。”
太乙真人道:“辦法不是沒有,只是日後他若想起來,必定怪罪為師,到時就要跟為師鬧。他不要臉面,為師還要呢。況且,你與他之間的事,無論對你還是對他,都是一場試煉。世人皆有愛憎,哪吒並非草木,如何能讓他斷情絕愛?忘了,只是治標不治本。此事先暫時擱置吧,斯昭那裡需要人照料,你去照料一下他。哪吒如今被綁著,諒他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太乙真人說完,又寬慰了他一句:“凡事有為師在呢,你且安心去吧。”
敖丙見師父這樣說,再無甚可說,只得告退。
太乙真人忽然想到什麼,又喚了他一聲,“且慢。”敖丙聽見師父喚他,轉回身恭敬聆聽,“是,師父。”
太乙真人道:“從今日起,你先暫時不要與哪吒見面了,為師要晾晾他,吃飯之事為師自有安排。”
“是。”敖丙應著,不放心又提了一句,“哪吒身體承受不住嚴寒。”
太乙真人道:“放心吧,為師自有安排。”
敖丙聽說這才出去了,出了太乙真人這裡,敖丙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天空碧藍如洗,雪晴了。敖丙心中亦如這天空一樣,陰霾散去後,只剩一片清明。他和哪吒之事,是一場試煉麼?敖丙心中掠過這個念頭,轉身朝斯昭房裡去了。
斯昭被哪吒下死力狠踢猛踹,把他五髒六腑都踢走了位,著實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在見敖丙來照顧他之後,又覺得這番苦痛受得值了。說實在他當時是故意激怒哪吒的,那哪吒好不要臉,當著他的面,對敖丙行非禮之事,他如何忍得?即便賠上這條性命,也要讓他們感情破裂。斯昭抓準了敖丙心地良善,絕不能容忍哪吒如此霸道行事,他便使了這苦肉計。他當時也豁出去了,即便真不慎死於哪吒之手,敖丙能一輩子記住自己,也值了。斯昭之執念,比之哪吒並不少。見了敖丙,便一頭陷進去了。
敖丙在斯昭床邊坐下,幫他掖了掖被子,問:“你覺得怎麼樣了?”
斯昭笑了下,道:“沒事,死不了。”
斯昭此時麵皮蒼白,嘴唇幹裂,憔悴得不成樣子,再不複昔日光彩照人的模樣,敖丙見了,心生愧疚,“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讓你變成這樣……”斯昭見說,忙拉了他的手道,“丙丙,不必如此,此事與你無關。是那哪吒太過暴虐。上次是小丁,這次是我,下次又不知道是誰了……”
敖丙不動聲色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問:“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給你倒。”
斯昭見他抽回了手,心痛了一下,嘴上道:“正好渴了,你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