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春確實是個出色的年輕人。”金武星也感慨了一下。“怪不得委員長這麼信任他,不過,委員長也向來善於使用年輕人。”
“不過啊。”金鐘銘突然嘆了一口氣。“恕我直言,圍棋這玩意嘛,少一顆棋子就少一顆,又不耽誤下棋,何必大半夜的讓金秘書這麼辛苦呢?”
“確實啊。”金武星再度跟著附和了起來。“那淇春就先不要找了吧!辛苦一天了,休息去吧!”
“是啊。”樸大媽微微一怔後也馬上點了點頭。“淇春休息去吧,明天天亮再找。”
金淇春趕緊起身對著樸大媽微微鞠了一躬,這才端著棋具回到了秘書室。
“其實……剛才就注意到了。”看著對方離開後,金鐘銘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不僅是棋子少了一顆這樣的小事情,包括下棋的時候,委員長您似乎總是特別執著於細節……雖然我對圍棋只是一知半解,但是整場的局勢還是看的很清的。”
“是嗎?”樸大媽淡淡的反問道。
“是的。”金鐘銘的回答顯得格外有力和肯定。“我進來的時候,您的白棋明顯已經要成勢了,而金議員的卻只能與你爭奪一點邊角之地……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您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個角上的廝殺所吸引,最後竟然被金議員偷偷佈局補強成功,然後偷襲殺了您的一條大龍,而您甚至連打劫都來不及……所以,恕我這個晚輩冒昧直言,這盤棋您展現出了一個不該屬於上位者和領導者的特質!”
金武星仰頭看著天花板,似乎是在回憶剛才自己的傑作,而羅卿媛也在認真的低頭品著咖啡。
樸大媽也未動聲色,她聽完金鐘銘的話後,先是把手裡捻著的果仁給吃乾淨了,然後又喝下一口咖啡潤潤嗓子,這才重新開了口:
“看來卿媛還是看錯了,鍾銘你的圍棋水平確實不錯,剛才下棋的時候我們竟然都以為你睡著了……怎麼,看來平時沒少下圍棋吧?”
金鐘銘再度堅定的搖了搖頭:“我真的很少下圍棋!實際上……由於個人喜好的緣故,我甚至蠻討厭圍棋的。”
“這是怎麼說的話?”羅卿媛笑著打了個岔。“圍棋可是我們的國術,中日韓這東亞三國說起下棋的話,無論如何,還是要數到圍棋這兩個字上的。做為一個韓國人,又怎麼可能會討厭圍棋呢?”
“那倒不一定。”金武星也笑了。“你也說了是東亞三國,鍾銘可是美國長大的……”
“跟這個沒關係。”金鐘銘的嚴肅跟其餘兩人的嬉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已經說了,我討厭圍棋只是個人的喜惡罷了……準確的說,我只是很討厭圍棋的棋子!”
“這倒是新鮮了。”金武星饒有興致的盯住了金鐘銘。“還有人討厭棋子?棋子招你惹你了?”
金鐘銘朝對方輕笑了一下,然後頭抬頭看向了樸大媽,對方依舊在吃著堅果喝著咖啡,似乎完全沒聽懂自己的意思似的。
不過,金鐘銘並未氣餒,而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是個年輕人,年輕人總是喜歡展現特色,推崇個性,這個其實是人的天性。而圍棋呢,滿盤棋子確實變化多端,在智商層面的展現上和哲學層面的感悟上也確實是層出不窮的。可是……它的棋子卻都是一個樣子的……更恐怖的是,一旦落盤就不能再動,只能由著棋手決定它的命運,像個死物一樣!太可笑了!”
“那你喜歡什麼棋?”樸大媽突然開口了。
“我喜歡象棋。”金鐘銘攤了下手。
“象棋棋子的命運其實也是掌握在下棋人手裡的……”羅卿媛似乎是想勸勸金鐘銘。
“但是!”金鐘銘的音量雖然不高,可是語調卻突然變得清晰和認真了起來,就好像回到了不久前的大鐘獎頒獎臺上一樣。“象棋的棋子是有著屬於自己的規矩的。馬走日象走田,而士斜著走卻愣是不出宮,那就算是下棋的人覺得它是個廢物也不能把它隨手給扔出去!還有小卒子,看起來最可笑最悲哀,但是它自己不想退,誰也不能強迫著它退半步!非要想讓它退步怎麼辦?也很簡單,下棋的人先要站起來跟對面的人說‘我認輸,不玩了’!然後一個人回家拿著棋盤擺上棋子自己退著玩……羅議員,我說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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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卿媛被堵在了那裡,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但是,金鐘銘卻沒有到此為止的意思,他扭頭直接看向了側前方的樸大媽:“但是……更可怕的情況出現在現實中的博弈裡,真實的博弈其實是沒有棋手的,大家都只是一個有著自己執行規則的棋子罷了。只不過,這其中有的人現在只能當小卒子,而有的人已經可以當車馬炮,當將帥了。樸委員長,我覺得您是在真正的對手未出現前,就被自己的優勢所矇蔽,然後錯以為自己已經有能力跳出棋盤當棋手了……所以,才會這麼直接而急促的去拿捏別人!”
樸大媽並未反駁,她只是拿出紙巾擦了擦剛捏堅果的手。
“那我就先回家休息了。”金武星會意的站了起來。“你們慢慢聊。”
就這樣,羅卿媛也隨即起身離開。會客室裡,馬上就只剩下金鐘銘和樸大媽兩個人了。
“你是怎麼察覺到的?”樸大媽先開了口。“你來找我是因為鄭進周的事情吧?這才多長時間?我讓他等你拿了獎以後再透露的……”
“他確實今天來之前才剛剛告訴了我,只是今天下午正好有人又提醒了我而已。”金鐘銘自嘲一般的笑道。“不然光憑在門口這冷靜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我可想不通那麼多道道……”
“誰提醒你了?”樸大媽微微一怔,但是馬上想到了一個新問題。“不對,如果你是在門口想清楚的,那就不是因為鄭進周的事情來找我了……怎麼回事?”
“今天下午……”金鐘銘嗤笑了一聲。“在首爾大學歷史學院的圖書館,安哲秀教授找我聊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他一度提醒我,說您遲早會出手牽制我的……”
樸大媽啞然失笑,這倒是巧了。
“然後,在晚上的大鐘獎慶功宴會上,現代集團的副總裁又來替那位前委員長來傳話……”
樸大媽又笑了:“想不到你還是個香餑餑……不過確實也是個值得拉攏的香餑餑。”
“所以,我這個香餑餑一開始其實是抱著表忠心想法在深夜來見您的!”金鐘銘似笑非笑道。“只是,被您拒之門外以後,聽著外面的風雨聲,喝了不少酒的我,腦子卻突然變得清晰了多,所有的事情來來回回……很快就理清了一切……首先,安哲秀教授提醒的不錯,任何一個當權者都受不了我這麼強勢的擴張行徑,韓國電影屆雖然不是什麼特別好的地方,但是真要是一言堂了恐怕也會讓人坐立不安的。所以,您出手鉗制我我當然可以理解……”
“既然可以理解……為什麼還要擺出這麼一副寧折不彎的樣子來?”樸大媽打斷了金鐘銘的陳述。
“因為目的!”金鐘銘目光坦然。“我在想你這麼做的真正目的!”
樸大媽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