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學院長韶倫出生晉南世家,從小敏慧過人,十三歲中秀才,十五歲中舉人,但生母體弱,在他將要參加會試那年過世,於是其守孝三年之後才就繼續參加科舉,不然很可能成為大盛開朝以來最年輕的一位進士。
他以探花之名進翰林,考核年年上等,不出兩年便被破格任命為正六品侍講,之後一路升遷,三年又任學士,再五年進內閣,但奇怪的卻是在被大加重用之時自請出閣,還任了吏部最小的司務官職,一時淪為朝堂之上的笑柄。
但韶倫此人確實胸有大才且能力卓絕,他從司務一職升到侍郎不過兩年時間,再到老尚書致仕被提拔成吏部尚書,也就短短四年,升遷速度,不可謂不快。
可惜他雖身有抱負,一心整頓吏治,但到底是要動了全天下官員的利益,一番轟轟烈烈的改革之後,卻是被無數人攻殲,便是龍椅上的那位想保,也是很費了不少心力。
最終也許是父親和夫人病逝的打擊,亦或是對官場的失望,他一舉請辭,飄然遠遊,不再問朝堂事。
直到足跡遍佈大盛朝的大江南北才就停下,落在這學風凋敝的沁縉州,主動尋了知州居固,來做這州學院長。
“老師心懷天下,身處朝堂之上卻不被權利所迷,我能做他之弟子,實乃三生之幸。”
沈凌牽著大黑,與莊可卿並肩而行,說起韶倫,言語間敬重有加,實在讓莊可卿訝異了一下。
扣扣
若說不了解阿凌的人,定會覺得他冷淡又疏離,可自己與他相處這麼久,卻是實實在在的清楚,他這於人的冷淡乃是發自骨子裡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傲氣。
可這傲氣非是所處的環境造成,而似是與生俱來,隱秘又深晦。
這樣的阿凌,如今對韶倫推崇備至,顯然不光是敬其學識,而更是尊其為人了。
“阿凌這樣說,我都要覺得今日的禮輕了。”
莊可卿又側頭看了下藤筐裡準備的東西,語氣中帶了些苦惱的意味。
“無妨。”輕輕的捏了捏掌中的纖手,沈凌細細摩挲著少女指尖的薄繭,淺淺一笑:“可兒帶了老師最愛的酒來,他必是高興的。”
冬至日的上午,街上人流不多,兩人出了甜水巷的外街,穿過兩條路口,從安平巷外路過,終於來到位於州學附近的一處尋常宅院門前。
“老師便住這裡?”
從外看去,小院白牆灰瓦,門漆斑駁,臺階兩邊的玲瓏石獅都顯老舊,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實在想象不出裡頭住的是曾經的朝廷大員,現在的州學院長。
“嗯,老師隨身只有一僕人,年紀頗大,平日並不能事事周全。”<aiprotected]還能跟書友。們一起互.>。動。
沈凌看懂莊可卿眼中的詫異之色,解釋一句,隨即又撫了撫少女被寒風吹亂的額髮,微笑說道:“我去敲門,可兒在此等我。”
說罷,青年鬆開兩人一路相握的手,轉身扣響門上的螺獅銜口銅環。
莊可卿手上溫度霎一冷清,想到過會就要見到阿凌口中那位德行超然又學識廣博的院長,心中難得的有些緊張。
門扣“噠噠”輕響,不一會兒,就聽到裡頭漸近的腳步聲,接著木門便“吱呀”一聲開啟了,一位身著鼠灰細布棉衫、髮鬚皆白的老者走了出來。
“周叔。”
沈凌見了老者,微微一揖。
對方忙的側過身體,不敢受他的禮。“沈相公是老爺弟子,無需與老僕做禮。”
老者笑得和藹,他抬頭往青年身後一看,就見到牽著騾子等在一旁的莊可卿。
“這位可是沈相公家眷?”
說完,便退後一步將木門開啟,主動上前牽了騾子,又請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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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可卿對老者微微一福,“周叔安好。”
“哎,莊娘子如何同沈相公一般多禮,還要折煞老僕了。”
周叔話說如此,可面上喜悅卻是不假,他跟了老爺幾十年,遇見的達官貴人、販夫走卒何止凡幾,能像這沈相公夫妻如此有禮謙恭的,一個手指都數的過來。
進了院子,周叔先將大黑栓進棚子,沒急著卸東西,就先帶了兩人往屋子的方向走。
小院不大,前後一進而已,其間種了幾叢細竹,葉片翠綠,身姿勁拔,之後再無多餘贅飾,只屋簷下掛的銅製風鈴偶爾叮叮作響。
“老爺在書房,沈相公,莊娘子稍待。”
三人在側邊東廂房外停下,周叔輕輕敲了門進去,不多時便出了來。
“老爺請兩位進去。”
沈凌頷首謝過,又牽過莊可卿的手,道了句‘無需緊張’這才進了屋。
書房內燒了炭盆,暖融融的,左邊的桃木案桌上點著一爐清雅的伴月香,旁邊筆墨俱全,還有副寫了一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