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二最終還是趕在年前給家裡盤了個炕,是柳大親自來做的活。
老太太錢氏用了大夫的藥,稍舒服了些,可還是下不了床。待了柳大上門的時候,還躺在床上叫罵著不讓人進來,最後還是莊老頭一錘定音,說盤就盤。
自家老頭的性格錢老太是清楚的很,平日裡不吭了氣,可真要惹毛了他,自己也撈不著什麼好果子。
不過這炕花錢歸花錢,但的確也是舒服,灶膛火一燒起來,屋裡就熱了,人躺在上面暖烘烘的,腿都不疼了,眼見著腫都消了些。
人舒坦了,也成日沒那麼些氣了,莊家二房日子總算好過些,莊二和媳婦李氏總算是鬆了口氣。
可沒歇多久了,又得開始忙了過年的事。
前頭時日五福記來籤契書剛熱鬧過,沒了幾日家家戶戶就又開始殺雞晾肉的,臘月初八以後可得開始醃臘了。
往年二李村村民條件好了的,不過扣扣搜搜宰上兩隻瘦雞,或是狠狠心去鎮上買條豬肉,回來醃製了,等了過年的時候開個葷。
這點子肉菜省著吃,可以從年三十一直端到正月十五去,就是為了桌上好看,家裡有點喜慶彩頭。
可今年倒是不同了。
許是番薯作坊的大傢伙口袋裡有了銀子,又或是前面一場大雪下的蓋了麥苗預示著來年的豐收,又或許是五福記要來建酒坊,總之村民看著是腰板子硬了些,竟還有人家殺豬了。
殺豬的正是柳大家。
他家人口多,年頭的時候抱了三隻豬崽,如果按了前些年的做法,少不得得熬過冬天,等到春日再漲些重量賣出去換錢。
可今年這三頭豬冬日裡一點沒餓瘦不說,還個個養了肥頭大耳的,圓滾滾的身體,一瞧肚腩就是膘厚五寸的上好五花。
這還得多虧了番薯渣粉。
暫且不說肥豬,只頭次莊可卿送了薯渣粉後,大家餵了幾回就覺出好來,這玩意兒家禽牲口愛吃,比菜蔬頂餓,摻在其他料裡喂上一段時間,是連皮毛都亮了許多。
柳大請了隔壁村有名的劁豬匠來家,連著自家兄弟一起,一擁而上將只二百大幾十斤的肥豬捆了放倒,架上木板,下頭接了個大木盆,裡面放了和好的鹽水。
劁豬匠口裡一邊誇著這豬膘肥體壯的,探問著怎麼養了這麼好,一邊眼準手狠,動作利落。
這一刀下去,肥豬還沒嘶嚎幾聲,便魂歸西天,汩汩鮮血流進盆裡,足足攢了滿盆。
柳大把豬血同鹽水和勻了,端了放在一邊,就又摞了幾個大盆過來,等著過會剔骨分肉。
劁豬匠果真手藝好,前後不過幾息,一頭豬就大卸了八塊,骨是骨,肉是肉,連脊樑裡兩塊最嫩的裡脊都剃出來了,同兩條外脊肉放在一起。
“這裡脊別動了,我過會再拿塊五花,還有肘子送了莊丫頭那兒去。”
柳大知會聲家裡,其他人皆無異議。
他們如今對莊可卿感激了很,要不是這丫頭,柳大如何能帶起施工隊來,僅這年前忙活一段時間,竟就掙了快兩貫錢。
柳大娘還怕肉不夠多不夠好,又做主拿了半扇排骨,聽說莊丫頭家裡日日燉了骨頭湯的,這排骨可比鎮上買了新鮮的多,燉湯更好。
柳大這邊興沖沖的提了肉就往莊家走,那邊莊可卿也在列單子,看明日要去鎮上買些什麼東西,還有年後要拜訪哪些人家,得準備了什麼禮來。
鎮上店鋪從臘月二十五左右就陸陸續續不開門了,要到正月十五小年之後才會開張,所以要買東西,年前全都得計劃好了,免得到時候匆匆忙忙,有錢都沒地方花。
“村長家、趙秀才家、唔,還有李大夫家……”
莊可卿正發愁呢,她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偷偷磨了墨來,咬著筆頭想把要去的人家和東西都記下來,可琢磨了許久,連硯臺上的墨都快乾了,也是還未下筆。
有什麼辦法?
她的人設可是不識字的!
萬一她在這潑墨揮毫的,哪怕是寫了幾個狗爬子,被阿凌或者娘看見了,也是渾身長滿了嘴,都解釋不來。
其實她總可以找沈凌幫忙的。
只是前次那回醉酒後少年失控的吻,讓她至今都不敢同對方有任何眼神和身體上的接觸,就連對話都是少了很。
彷彿一夜之間,兩人又回到了剛剛成婚那段時日,甚至還不如那時的親密隨意。
“啊……”
放下毛筆,莊可卿放棄了,不若就靠腦子來記吧,總歸也差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