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慶義呆呆看著喬向齋,喬向齋悠然自得沏茶。一會兒,把沏好的茶倒了一杯,自己先品了一口:“福建茶真是不錯,義和厚茶山這麼一包,五站這兒再沒人敢進茶葉了。”
鄭慶義一聽做買賣上的事,神態自然的變了,沾沾自喜的說:“連島村都說,這比他們沫茶好多了。大屋子批發包了。”
喬向齋沒理會鄭慶義說茶的事,繼續說:“當年這首歌,玉花唱起來好聽,你並不懂詞的意思,懂不懂無所謂,或許命該註定。傷心之處,正是感情抒發之時,恰巧迎合你憐香惜玉。柳永描寫的送別情景,是分別。他仕途失意,留戀煙花柳巷。把個離別之情寫的是淋漓盡致。玉花唱傷別離的歌,沒想到最後也預示著傷離別。哈——,說多了,得扣題。當年玉花唱《雨霖鈴》也贏得了你的芳心。柳永因寫《雨霖鈴》深受妓女們的愛戴,古今誰能有他的福分。死後竟有那麼多的妓女自發地為他送葬。真可謂古今風流第一人。我是說妓女們發自內心的感謝他。”
喬向齋一會兒柳永一會兒玉花,把個鄭慶義繞糊塗了。
鄭慶義只好說:“向齋兄,這也跟我比不上啊,我一個買賣人。不過,憐香惜玉到是真的。想當年,她說叫玉花,馬上想到了蒙哥的妹妹哈斯其其格。沒想到她也叫哈斯其其格。一個善良的蒙古姑娘,流落到此。聽到她的身世,縱然是鐵石心腸也會同情三分。遇到她也是我的福份。”
喬向齋:“對!正是因為你是個買賣人才會如此結局。不對,不是因為你是買賣人,而是因為你這個人做事太專一,只對做買賣感興趣。無論是誰,都要依附你的這個興趣上。你別搖頭,若是不做買賣,或許是另外的樣子。不瞞你說,自打聽了玉花的歌,就找了不少有關的書來研究柳永這個人。看到柳永有如此浪漫的故事,我很感動,深深地為他的做法而感動。我知道現在談柳永不是時候,可我為啥不顧你的感受而說下去。想你和玉花相識於勾欄門裡,救她出勾欄門外,頗為一段佳話。然則性情之別終難溶合。人不如意十之八九,也不能事事都那麼完美。從你而講,一心只寄於買賣之間,除此別無興趣使然。別說煙了,就是這麼好的茶你都不好。”說著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又說:“難得和玉花,花前月下。恐怕只有樂亭家中王氏甘為寂寞為你守中,你也該知足了。王氏雖不是名門閨秀,然知書達禮,受到的教育必是三從四德。玉花不然,從小賣入娼門,受之薰陶根深蒂固,長大時應酬於各色人等,或唱或舞何等歡愉,怎能長久寄於寥寂。倘或遇到柳永,天天吟詩唱樂,總有推陳出新,斷不會有寂寥之感,或許這段佳話更放光芒。可惜你不是柳永。我知道你和玉花出了點問題,玉花所以這樣,必有其原因,只是你尚不知道而已。我舊事重提,難說你二人誰對誰非,不能獨怪於她。”
鄭慶義:“我沒有想丟下她不管,只要她戒了,立馬把她接回來。”
喬向齋聽鄭慶義還是這麼說,還是沒理解自己說這麼多話的意思,心裡有些著急,這人買賣上是活腦瓜,遇到感情上的事到是死腦筋了,他不滿意地“哼”,“哼”兩聲。最終還是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你這人啊,做買賣心思轉得快,遇到感情問題,吝嗇得一毛不拔。就沒想到放她一馬,或許才能真正把煙戒掉?難道就是為了一個女人,置買賣於不顧,置千八百號夥計與不顧?你會為自己莽撞感到後悔的。”
鄭慶義:“到現在為止,我就沒想到要休了她。不過,心確實有點亂。”
喬向齋:“這不是休不休的事兒,我說的是放一馬。有些事情事後想起來,就會感覺到自己是當局者迷。當跳出來時,哦,原來該這麼做,卻沒做,可惜後悔晚矣。當年,唐朝皇帝因逼死楊貴妃後悔,遂做出了流傳後世的《雨霖鈴》。那意境悲切、淒涼,讓人心酸。可當時,唐玄宗李隆基為了自己活命,咋說也是捨棄楊玉環。天生麗質的楊貴妃被縊死,多少年的三千寵愛在一身,一朝兵變香玉散。他也沒想到,《雨霖鈴》影響力如此深遠。柳永因《雨霖鈴》深受妓女愛戴,你因《雨霖鈴》而贖了玉花。聽說那年,玉花書館裡有個叫玉紅的,臨死前唱了《雨霖鈴》後,和心上人雙雙自殺。也許這就是命。我知道,這麼做難說你是對她好,還是不好。或許你所顧及的是人言可畏。其實,《雨霖鈴》這首詞,本身也許暗示了你們的悲歡離合。以我之意,莫不如還她個自由之身,徹底斷了她抽大煙的念想。你想啊,今後她找啥人家,斷不會比你有錢,無錢,大煙戒了也說不定。這樣下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抽死。別說五站這疙瘩,就是中國街,抽大煙的,哪天不死人?紅萬字會買義地埋進多少孤魂野鬼。”
鄭慶義眼睛瞪得更大更圓,看著喬向齋有兩三分鐘,然後頹然地說:“也許你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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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向齋是站另外的角度上看的問題,而鄭慶義則為傳統理念所束縛。鄭慶義終於明白喬向齋的目的,他以古人之事,比喻自己遇到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必須得解決,不解決影響到今後買賣的決策。鄭慶義的思考,面色表情的變化,都被喬向齋看在眼裡。
喬向齋看了鄭慶義一會兒,知道他已經往心裡去了。他需要考慮,需要消化理解自己說的意思。為了解釋自己的意圖,他又說:“我記得以前跟你叨咕過這事兒。那時,我的想法和心情和現在不一樣。你也是,那裡玉花還沒離家,玉花需要的是纏綿,而你不給,讓她感到悱惻。我以此勸你多陪陪她。現在不一樣了。因她抽大煙著迷,這是令人憎恨的。李隆基在活命與美人二選一情況下,選擇了活命。而你現在面臨的選擇,是要義和順,還是留下玉花。我是讓你捨棄她。同樣的人和事兒,兩番說出,意境如此不一。我想你會理解的。”
鄭慶義看著結拜的盟兄,多年來的相處,感情越來越深。為了自己他花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再不聽勸結果該如何呢?這是一個未知的答案,說到底還是一個賭字:賭玉花能戒菸,身體好起來。玉花不戒菸,長此下去,必死無疑。豈不成了拿玉花生命當賭注了嗎?可還有個難題,向齋兄知道嗎?李奇巖在玉花身後等待他的休書。難道自己心有不甘是為這事兒。鄭慶義把幾件事糾結在一起,故而始終解不開這個小疙瘩。現在,鄭慶義有些釋然了,緊鎖的眉頭慢慢開啟了:“我是該放手了。”
喬向齋欣喜地說:“這麼說你的內困解決了?外困嗎,買賣的事,賠與賺而已,何足掛齒?”
鄭慶義心情好了些,不禁啞然失笑道:“向齋兄一席話使我茅塞頓開,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真得尊你為先生了。看來我得唱一出《霸王別姬》了。”
喬向齋微笑著說:“先生可不敢當,我這不過是解當局之迷而已。外界必然要有些不好的議論,你就別往心裡增。霸王別姬這其中有舍,不得已的舍。體現愛的至深。對你來說也是如此,以古喻今你面臨的舍也是至愛。愛她生命的延續。所以說別姬可以,這霸王你還是別當的好。”
鄭慶義拍拍胸膛說:“是的,這麼大歲數了談情啊愛的,有點說不出口可就是這麼回事。我不能眼睜睜看這樣下去。舍我還能抗得住,人家的嘴我是堵不住的。自己還得走自己的路,反正也不是做給什麼人看的,隨他去吧。”
喬向齋輕鬆地說:“這就對了,我還以為你一帆風順慣了,還有一段讓人羨慕的豔史,受得了這挫折嗎?現在看來是我過慮了。都是朋友,甘當杜康。”
鄭慶義說:“還是向齋兄會說話,即教訓了我,又不傷我的心。”
喬向齋正色地說:“話可不能這麼說。你是咋了?對局勢一慣看得挺準。小鼻子有了人造肥料硫酸銨,早就不用豆餅了。大豆主要是出口歐洲。可是歐洲各國提高進口關稅,限制進口大豆。銷售不出去是自然的。糧價能不暴跌嗎。”
鄭慶義:“大、小洋票貶的象廢紙。大豆價已經低得不能再低了。再低地戶還能種大豆了嗎?”
喬向齋:“這其中奧秘我也說不清。肯定有某種聯絡。這不是你我能整清楚的。不少家就因為買空賣空關了門,甚至尋死上吊的。你自己得尋思好。”
鄭慶義說:“我現在到是挺煩的,不過,看情形不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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