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心頭一震,本能地將手中的火折蓋擲向來襲者的方向,下一刻,但聽角落處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悶哼聲——只見一個男子捧著自己的額頭從陰影中蹦了出來,想嚎又不敢嚎出聲的衝長陵低聲道:“唉喲你這手下的,這玩意兒要不是紙糊的,我腦袋準得戳穿了。”
長陵:“……”
這傢伙怎麼也混進來了,重點是她在這兒來來回回這麼久居然都沒有察覺?
儘管在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的神情,長陵還是掩去了心中驚詫,道:“葉公子還是真是神出鬼沒啊。”
葉麒放下扶額的手,眯著眼瞅了瞅手掌心,確認沒見血,方才回了一句:“咳,彼此彼此啊。”
長陵彎腰撿起腳邊的銅板,想到這位葉公子藏頭不露尾的故意來這麼一出,不由咬牙冷笑:“看來葉公子來的更早,怎麼,這算是驚喜還是驚嚇?”
“姑娘別誤解,我也才到,前腳都沒站穩呢就看你從後窗那兒跐溜冒出來了,可不把我給嚇的,自然要先躲起來看清楚狀況啊,”走到長陵跟前,指著她手裡的那根火摺子,“還好我手快一步,要是讓你把火給點了,今晚咱倆可都得交代在這兒了。”
長陵眉頭一蹙,“什麼意思?”
“這你還聽不明白呀?”葉麒覺得不放心,從她手中拿回火摺子把冒蓋上,“整層書閣從書櫃到地板,都上了薄薄的火油,這薄油幹了之後瞧不出來,但要是沾到火星沫,一點就著,還有這燭臺,喏,你看清楚,裡頭塞的可是火、藥呢。”
葉麒說著拿下燭臺伸手一遞,長陵接過聞了聞,果然有些火、藥味。長陵四下看了看,不解道:“既是火油,怎麼沒有油味?”
“這薄油摻了特製的輕脂,味道極淡,可以說是無色無味,你聞不出來也正常。”
長陵眉頭一擰,“那你是怎麼聞出的?”
“我?”
葉麒眼珠子軲轆一轉,“我那個……哦,其實打小啊鼻子就有毛病,什麼滋味也聞不出來,後來有一日病好了,突然就嗅得出味道了,那樂的嘞有事沒事就愛聞東西,時間久了,嗅覺也就比平常人靈敏一些。”
“哦,所以鼻子的毛病挪腦袋上去了?”她信他才有鬼。
“咳咳,姑娘說笑了。”葉麒抬眼看向長陵,“不過,你怎麼來了?”
“你方才,不還說過彼此彼此麼。”
葉麒無奈一嘆,“姑娘,這大乘塔乃是由大昭寺四大長老親自鎮守的,你的鎏金戒在這兒唬不住他們,趁還沒暴露行跡,先離開吧,我雖不知你與付流景有什麼恩怨,但你畢竟年輕,總還有其他機會的……”
長陵本心不在焉的四下觀望,聽到這樣一番“持重老成”,總算沒把“老子混江湖的時候你小子毛都沒長齊”說出來,她偏頭瞥向勾魄刀,這一回葉麒反應及時,兩人同時握住刀鞘,葉麒喂了一聲,“你又想做什麼?”
“我敢來,就沒有被人一勸而退的道理。”長陵道:“來都來了,總得先出這扇門吧?”
直到長陵催著看他,他才後知後覺的扶著鐵骷髏,慢慢將其從自己的腦仁上掀開。
昏暗的微光中,一縷微卷的額髮垂下,那是一張輪廓深邃的面容,只是那雙濃得化不開的眼透著一股溫和,在北雁,這長相算是清雋的了。
長陵一訝。
她不是沒見過樣貌俊秀的人,昔日越長盛、付流景,哪個不是瀟灑俊逸之輩?
只是原本一直把明月舟想象成是那種粗獷疏狂的北方漢子臉,出乎意料的是面具下藏著這樣一副風姿獨秀,免不得有些驚詫。
他看去才二十四五歲,長陵將睡了的十年歲月往自己身上一疊,像是招呼個小弟一樣對他笑了笑,“你長得倒還挺好看。”
以往在軍營招兵時長陵也常常這樣措辭,諸如“喲,你生的真俊”“小子你看上去挺壯實”等等,從未有人覺得不妥,那時她是個男的,男人與男人之間調侃幾句,除了斷袖的沒人會往歪處想。
但她此刻是個女子。
尤其在明月舟看來,還是一個又貌美又虛弱的妙齡女子。
這樣的女子貼在自己的懷中仰頭望著自己,朝他嫣然一笑更直白的誇耀他的樣貌……簡直把他砸出個靈神出竅。
明月舟不自然的別過頭去,他心頭繩兜了千百個圈,硬是沒接下話來。這山縫之中光線昏暗,長陵也瞧不見他漲紅的臉只看他呆站著不動,皺眉道:“面具都卸開了,你還愣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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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長陵一度覺得跟著個這麼遲鈍的隊友多抵是求生無望了。
幸而墓王堡的兵比他們想象的要來的更缺心眼,他們閉著眼抓了個落單的小兵,點了穴扒了衣再套上鐵骷髏將他往山裡一放,惹得一大撥人追著喊打喊殺,也就給了他們可乘之機逃之夭夭了。
兩人不敢懈怠,出了鹿鳴山後繼續一路奔往東去,待夜色降臨時已越過兩大高山,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域內,才坐下身來歇歇腳。
連日逃亡兩人皆是滴水未進,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長陵就著草叢仰面躺下,她渾身每一寸都累的找不著知覺,明月舟見她是寧肯餓死也不願動彈的架勢,自己撐著殘病之軀去找水,又順手打了兩隻野兔,回來時發現長陵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