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奶奶把水舟搖搖醒,一臉急切問道,“你把你幹娘藏哪兒去了?”
原來在未經水舟搖同意之前,彩雲已經先給她認下這門乾親,原因有兩個,一是庚子他娘求的,畢竟他們家破爛光景,實在讓人心裡發慌,彩雲家在村裡又是德高望重的一家,有他們做攙扶,好安兒媳婦的心;
二是,水舟搖小時候多病,找人算過一命,說是要找一個姓劉的認作娘才可留住,村裡姓劉的媳婦也有幾個,可水月生不信,便也作罷,如今借這個勢頭,彩雲正好順水推舟,便做了主。
水舟搖一時反應不過來,揉搓著眼睛。
“這孩子,”彩雲急得跺一腳,扭臉朝身後陪笑道,“他嬸子你先別急,我再細問問。”
水舟搖這才發現她不大的臥室裡擠滿了一堆女人。
“咋能不急啊,他大娘,”庚子娘虎著臉道,“一晚上沒回來,別是跑了吧?好容易得來的媳婦兒。我家庚子說了,就是跟著搖丫頭出去的,只能找她算賬。”
彩雲只得又回過身,在水舟搖臉上捏一把,“你個惹事精,快說,見沒見著偉偉媽,她去哪兒了?”
水舟搖坐起身,“乾孃沒回來?”她也急了,只看到她出了廟門,還以為她回家了呢。
她首先想到了李子安,可又不敢隨意張揚,只得裝傻,“我就是求乾孃幫我摘家後的大棗,我夠不見,摘完她就走了,我哪兒知道她去哪兒了?”
一群人嗡嗡議論起來。
庚子娘不管這些,她先蹲坐在地上哭嚎起來,“我不管,人是你領出去的,沒了你就得賠。”
如果換做其他孩子,說沒見倒也就罷了,偏是水舟搖,她平日裡作怪最多,難免叫人懷疑她又出什麼餿點子。
大夥兒有來拖拽庚子孃的,也有人附和,“搖搖最鬼精靈,你快說了吧,把人藏哪兒去了?”
“再精靈,她一個孩子,能把大人拐賣了?”
“昨晚還有人看到她哭著回來呢,咱只問她為啥哭。”
於是一群人探著腦袋過來問,“你哭啥?”
水舟搖正在套裙子,剛鑽出頭,被這幾個不期而遇的腦袋,嚇得一抖擻,緩了緩神,“因為......我害怕。”
“你怕啥?”
她急中生智,“我看到金鳳了,所以害怕。”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個個露出驚恐之色。
死去人的名字一旦從一個未曾謀面的孩子口中說出,大清早的,也覺得脊背發涼。
人們都覺詫異,彩雲卻比誰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兒,先好歹穩住庚子娘,將其送回家去,準備回來好好質問水舟搖。
卻見她匆匆從門外跑來,大喜著神色,“奶奶,不要緊,乾孃會回來的。”
彩雲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拽進屋裡,責備道,“還敢聲張。”
原來聽說偉偉媽不見了,水舟搖心裡也著急,她趁著機會飛跑到李子安那裡去問了,聽他保證說會回來後便一下心安了。
於是一五一十把偉偉媽就是李子安媳婦兒的事兒告知。
彩雲聽了直嘆息,“攤上這麼個懶漢,也是夠可憐的。”
說著便吃了早飯。
此時農忙剛過,地裡活計也不多,人們便時時遊蕩在街上撩閒,孩子們更是無人約束,三五成群在場院裡上躥下跳,其中最歡騰的當屬水舟搖。
她已經完全把偉偉媽丟了的事兒拋之腦後,只肆意揮灑著她旺盛的精力,把女孩兒們玩累了,又跑去男孩堆,或是踢球或是爬樹,沒有她參與不了的。
直到玩一身臭汗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去,遠遠便聽見奶奶院子裡的嘈雜聲,遙遠的擔憂才有重落到她小小的胸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