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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牙第一次被她這樣嚴厲的態度批評著,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一些不高興,他是為了她才去參軍,也是為了她才回來的,他又不是天生喜歡打仗,喜歡建功立業的人,如今她怎麼能這般態度對待他呢?
他要站起來,二話不說就回房睡覺去了。
準備了一通大道理,想要勸他做一個好男兒的尋栯:。。。感覺所有力氣都打在了棉花上,好氣哦,別人都想趁著亂世搏一把前程,為什麼他就這樣沒有上進心呢?
長牙這一睡,直接睡了三天三夜,尋栯給他換了衣服鞋子,拿水擦了身子,讓他舒舒服服的睡。又仔仔細細的把他所有的衣服都給洗的乾乾淨淨,收拾好了之後,坐在床頭看著入伍不過才三五個月就已經被戰火淬鍊的鋼筋鐵骨的男人,莫名也有些心軟了。
長牙眯著眼醒過來的時候是個晚上,燭光在桌子旁跳躍,他那柔弱的媳婦笑眯眯的可好看得坐在他床邊,軟軟的手指頭在給他按摩太陽穴。
長牙動了動,把自己的腦袋擱到了她的腿上,摟著她的腰沉默不語。
尋栯繼續給他按摩著,道:“我給你說說以前的事吧,我其實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魏家千金,我是在邊關出生的,我娘生我的時候,恰逢關外胡人作亂,我爹入了他們的包圍圈,音信全無,為了不動搖軍心,我娘穿上了我爹的盔甲,站在了城頭,據說那一戰是幾十年裡邊關最慘烈的一仗,整整三天三夜,從黑天到白夜,從清晨到傍晚,總有人在不停的流血死去,
城門破開的那一刻,我娘在城頭生下了我,那些胡人入城以後,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血流成河,我娘喬裝打扮帶著我躲在死人堆裡等待援軍,後來為了保護我,她把自己暴露了,我爹一身血得帶著他的援兵回來找到我的時候,據說我已經餓的會自己喝人血了,並且因為怕引起敵軍的注意,從我出生那一刻開始,就一直被捂著嘴不讓哭,所以我五歲之前,其實是個啞巴,
我娘被找回來的時候,已經誰都不認識了,只認得我,她看見我就讓我哭,但那時候我哭不出聲,我不哭她就哭,嘴裡一直唸叨著哭啊哭啊,所以在我最初始的記憶裡,除了戰火更血腥,就是我孃的瘋癲,還有我爹的悔恨淚水,後來我爹把我的哥哥們也接了過來,他們總是哄著我,把最後的東西給我,我大哥十歲的時候就一個人偷偷的去殺了十個胡人,
我第一次開口叫哥哥的時候,我二哥正在樹上給我掏鳥窩,就那麼直接地從樹上跳了下來,傻子一樣讓我繼續喊,我卻告訴他,他的腳歪了,也是從我能開口之後,我們的那個家才算漸漸的回到了正途,我爹會把我舉在脖子上,笑著給我騎大馬,只為了哄我叫他一聲爹爹,我孃的清醒時間也越來越長,慢慢的想起了周圍的人,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那次她被擄走之後的事,我的哥哥們入伍摸爬滾打,
原本我以為我會像邊關的那些姑娘們一樣,長成一個潑辣的直率的美麗姑娘,然後也可以習得一身的武藝,保家衛國,打敗那些胡人,只可惜生不不逢時,天下越發的動盪不安,帝王的猜忌,各方勢力的拉攏,我爹沒有辦法,最後只決定駐守邊關,其他人來一律不見,可就是這樣,在我八歲那年,我還是被人帶走了,帶著我的那批人後來,又遇上了另外的幾批人,我趁著他們打的熱鬧,就悄悄地跑了,躲到了一個橋洞底下,
大約很少會有人懂的,那時候的我是什麼樣的害怕心情,我那時候要躲著,不僅是那批帶走我的人,還有外面那些流民匪寇,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那些人看著我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麼美味的食物,我曾偷偷看過他們易子而食,生怕有一天被他們抓住,也被放進鍋裡給燉了。
唔,那時候既怕被人發現,可又怕堵的太嚴實,我爹爹他們找不到我,我甚至連哭都不敢,因為怕發出聲音,幸虧後來,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少年,他大約也是跟我差不多的心情,一開始我還害怕他把我拉出去送給別人,但是他沒有,還把他的食物分給了我,後來我們兩個都很餓的時候,他又冒著生命危險出去搶了幾回食物,他也是個很厲害的人,我想著以後要是我爹爹他們找到,我就一定要把他介紹給我爹爹他們,只可惜後來,我太不爭氣,竟然生病了,他把我放在一個井底,就是那種沒有了水,很枯的那種井,他也怕別人發現我走的時候還在那個井上蓋了好大一塊石頭呢,可等我一覺起來的時候,發現我已經回到了爹孃的身邊,我再讓他們去找那個少年的時候,他們說那口井已經被填的死死的了,我給他們形容的那個少年已經離開了那個鎮子,誰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唔,也不知道那個少年後來回來找不到我,會不會有一點難過,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說起來我應該也是挺好命的了,以前有我的家人護著,現在又有了你,你們都是我的大英雄,不知道有多少的人還在飽受戰火的磨難,他們可能一輩子都等不到自己的英雄。
所以,我一直痛恨戰亂,一直痛恨各種陰謀詭計,我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天能夠看到天下太平,邊關安穩,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是那個拯救天下的大英雄,而你,又是我的丈夫,我爹和哥哥他們已經再也不能實現這個願望了,我希望你能替他們實現。”
長牙默默地聽著,尋栯的語氣很柔和,就像講故事一樣,聽她說完了以後,長牙冷不丁的問道:“你真的曾經回頭去找過那個救過你的少年嗎?”
尋栯愣了下,道:“是的啊,我跟我爹他們說了,他也是個孤兒,很厲害的,能從很多人的手裡搶到食物,我爹說如果能找到他,就收他做義子,感謝他把我那段時間養的不算壞呢。”
長牙突然就笑了起來,尋栯不太明白他在笑什麼,問道:“你在笑什麼?我說的哪句話很好笑嗎?”
長牙捂著眼睛笑的停不下來,過了許久才道:“好,我聽你的話,去替你實現你爹跟你哥哥們的願望,但是你答應我,你要等著我回來。”
尋栯想要拉開他的手,看看他的眼睛,他沒讓,卻摸到了一點點的溼潤。
尋栯便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哽咽得道:“我會等你,等你一輩子,一輩子不夠,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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