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發覺一切都是一個個熟悉的場景,他跟著那少女和婆婆走了一路,然後到了一個有榕樹的院子跟前,就是他們找了好些天都沒有找到的那個院子,榕樹還是那棵榕樹,院子還是那個樣子,只是裡面的人全變了。
那個盲眼少女分明是之前總在嘮叨害了妾室想回夫家的婦人的年輕版本,那個婆婆分明是之前那個被殺死的盜墓者的妻子,如今那臺上的白麵小生是之前拋妻棄子的書生。
少年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立馬回頭,飛快的跑回了客棧,可是等他跑回去,便驚恐地發現客棧不見了,連帶他臨走時還睡得香香的姑娘也沒有了。
他瞬間頭腦一熱,感覺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了。
少年渾渾噩噩得又跑回了那個院子面前,看著那個陌生的盲眼清秀少女,在為那個陌生的白麵小生一首情詩一句軟話羞得滿臉通紅,看著那少女揹著家裡的姥姥偷偷出來和那白麵小生相會,並且開始海誓山盟,
看著那少女為了白麵小生和疼愛她的姥姥吵了架,話語裡都是怨恨,是姥姥害了她的眼睛,害的她一直嫁不出去,吵完架那少女跑了出來,她跟情郎商量了好久之後,決定私奔。
少年覺得這回的盲眼少女蠢得跟豬一樣,眼盲心盲。
那個盲眼少女跟情郎商量好以後,竟然回家拿走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忘記了她還有個姥姥,她跑去跟她的情郎相會。
街上去鎮西頭水井洗完衣服回來的婆婆,恰好看到那個戲班子的人要走了,本來沒怎麼在意的,但是總覺得那個戲班子的人似乎對她這個老太婆有些忌憚。
那群人走的時候都有些避著老婆婆,等那老婆婆回家一看,就什麼都明白了,老人家瘋了一樣在戲班子的驢車後面一直追著喊,摔得鼻青臉腫的血跡流了一路都還不肯停下來,一直喊著哭著求著過路人能幫幫忙,但是彷彿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沒人注意她們祖孫的無助和哀求。
後來那個坐在驢車上的少女也有一些後悔了,可能想起來姥姥這麼多年的疼愛,便掙扎著想要下車去,回去她姥姥的身邊,但是卻被車上了那群人摁在了車上,直接拿繩子給鎖了。
之前對她深情款款的白麵小生也變了臉,在那盲眼少女哀求的時候,給了少女一巴掌,直接把人打的半昏迷過去。
他們就那樣當著老人家的面將少女擄走了,甚至老人家看到的最後一幕,都是那個中山狼一樣的男人將她孫女的衣服撕碎。
一直冷漠看著鬧劇的少年沒有做任何的阻攔,他知道這大概是一個在這個鎮子上永遠不停迴圈上演的故事,他想知道所有的劇情,在他跟他的姑娘來之前,所有人都按著劇本走完的那個劇情。
大約,他跟他的姑娘,才是這個鎮上這個劇本里,最大的變數,最不按劇本來的人。
少年一直跟著那個可憐的老婆婆,看著老婆婆跑遍了大街小巷,又跑遍了好幾個鎮子,最後她終於跑到了一個大點的縣城裡面,在一個昏暗的花街柳巷裡頭,找找到了一個已經沒了聲息的,面目全非的盲眼姑娘,但是她不敢認,也不願承認,最後她拿著那個姑娘的一縷頭髮就走了,她要繼續去尋找她的孫女了。
老人家不停地尋找,不停地尋找,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她的眼睛哭幹了眼淚,就慢慢的看不見了,一開始她還能在夢裡見到她的孫女,可是到後來就慢慢看不到了,甚至慢慢她的夢裡什麼都沒有,她也慢慢的連覺都不睡了,最後她在一個破廟裡面停了下來,她知道快死了,睜著眼喊著她的“囡囡”,一身的不甘。
突然有一個年輕的女子憑空出現,紅色的月牙胎記恰好遮住她左邊半張臉,很像是世人常說的鬼臉。她在老婆婆身邊蹲了下來,拉著她的手輕輕道:“姥姥,你的孫女好好的,但是這樣的你可見不到她呀。”
婆婆急著問道:“那又怎麼樣才能見到我的囡囡?你告訴我要怎麼樣?”
“你的囡囡如今成仙了,只有你也成了仙才能再見到她。”
“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我都已經要死了如何成仙呢?我死後可以去天上嗎?”
“這樣的你當然是不行的。”
“那你說我要怎麼樣?你告訴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做。”
“世間修煉有萬種方式,到最後修的只是本心。根骨天賦作為評判修仙潛力的,只是那些所謂修仙正途的偽君子拿來騙人的,只要修煉時把握住自己的本心,沒有什麼可以阻攔你的,你大約聽說過劍修刀修魔修妖修,那麼你有沒有聽說過,夢修呢?”
“夢修?”老人家渾濁的眼睛一點點清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