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用它所裝的錢,去換取想要裝的飯。”
“可這樣一來,為了換取米飯,我便永遠都要用這破碗來裝錢。”
“可你還是得到了你想要的結果,不是麼?”
“那你呢?吃了它,你是否得到了你想要的結果?”乞丐側首,對著如若自己身前破碗一般,放在梁樹身前的鳥籠輕聲而問。
“還沒有,但那絲毫不礙我端著碗去吃飯,而卻無論何時,我都不會似你這般,在這裡用碗裝錢。”似是於一個教育他人的師長,化作了受人教育的學生,這不免讓梁樹臉上一紅。似是覺得丟了面子,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且是有些惱怒的想到,家大業大的自己,竟是被一個臭乞丐給教育了。
乞丐無言,僅是側首,直勾勾的對著梁樹瞧看而去,看著他那烏黑的冠束長髮,看著他那潔白似玉的面孔,看著他那光鮮亮麗的衣裳,看著他那一塵不染的鞋履,似是看著...與自己身上一切的不同之處。
梁樹被乞丐盯的有些發毛,而乞丐也是再度張開了那乾裂的雙唇,且是豎起了髒汙的三根手指,輕聲說道:“三天。”
“什麼三天?”梁樹迷茫。
“三天之後,你會用碗裝錢。”乞丐依是輕聲,且是聽不出絲毫情感。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梁樹大怒,覺得乞丐是在羞辱自己,是在說...三天之後,自己會淪為他這般的乞丐。
梁樹似是覺得眼前這位乞丐不是什麼好鳥!便提著空蕩蕩的鳥籠憤憤的歸家去了。
雖是歸家入宅,但也是背脊生寒,雖與往日無數次歸家時的模樣相同,但今日卻因空無一人的院落感到了些許的異常之感,導致烈陽縱是高懸,也是生出了寒涼陰冷的意味。
於明媚的陰冷院落中轉身回首,即見大門外那明亮且溫暖的道路,而之前的乞丐,竟然是跟著梁樹同行至此,且在門外用著空洞無神的雙眼對著他瞧看,同時手中更是拿著破碗,正對梁樹所在之處遞出。
看上去就像是...對著梁樹乞討。
看上去也像是...打算將破碗遞給梁樹。
“來人...”梁樹見狀,即於院落中放聲而言,但話音未落即是戛然而止,顯然是忽然想起...自己為了節省開支,早已將家中僕人遣散,此刻縱是將話語完整道出,也不會有人對他理睬。
梁樹無奈,便親自上前,將大門關上,又將粗壯的門閂閂好,顯然是不想去看乞丐,以及他手中所端的破碗。
雖然是將大門關好,但在轉身走出門廊,再度回到院落之際,梁樹便清晰感受到,乞丐的目光竟是再度落到了自己的背上。轉身回首,方才得見,自己分明已經關好的大門,竟是再一次化作了大敞的模樣,且見溫暖的明光,順著大門照入了陰冷的門廊之中,而那端著破碗的乞丐,也依似雕像一般站在門外,對著他直勾勾的瞧著、看著。
梁樹知道乞丐在瞧些什麼,他在瞧烈陽的隕落,也在期待著往日那高高在上的烈陽,跌落至山谷的那一刻。
雖然乞丐什麼都沒有說,但梁樹卻似是聽到他正在詢問...你為何不似之前所說那般,拿起碗去裝飯。
關不上的門,也就不去關了,趕不走的人,也就不去趕了,在梁樹看來,乞丐願意在門外站著,便在門外站著,他願意端著碗,便任由他端著。
梁樹似乎對此是並不在意的,但是否真的不在意,也唯有他自己才會知道。
梁樹回到了大堂之中,且是端坐在椅,對著門外的乞丐瞧著、看著。清晨用餐所留的碗筷,依舊擺放在桌上,裡面空蕩蕩的,卻也不知為何,透過這個空蕩蕩的模樣來看...梁樹的碗,似乎比乞丐手中的碗精緻了許多,但實際上...卻是一樣的。
都是空蕩蕩的,只不過梁樹的碗置於桌上,而乞丐的碗則是端於手上。
乞丐依舊在瞧,依舊在看,一動不動宛若雕像,而梁樹自始至終也是一動不動,宛若雕像般坐著。也許稍有動作便會消耗更多體力,那樣便會讓他感受到飢餓,哪怕是一動不動,該餓的時候依舊會餓,該到來的飢餓也依舊會到來。
而這一動不動的模樣,也依似相同。
乞丐在門外站了整整一天。
梁樹在堂中坐了整整一夜。
乞丐似乎很有耐心,但梁樹卻並沒有看上去那般有耐心,最起碼除了出眾的定力之外,焦慮,也會讓人癱坐。
天明,梁樹即是起身,且是拿著空蕩蕩的鳥籠,再一次走出了家門,似是相同與昨日,卻又與昨日並不相同。因為他並未享受到吃飯這一過程,其根本性原因,並非是家中的碗沒有放對位置,而是家中沒有裝滿這個碗的餘糧。
碗就在那裡,要麼放在家中的桌上,要麼放在外面的街路上,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桌上不能放了,便一定會放到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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