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跟隨梓嫻前行,但蠢笨的霖安依是不解,亦是無從得知梓嫻口中的“花樣”是什麼花樣。不過在梓嫻那焦急的帶領下,也只能傻兮兮的摸了摸後腦勺,並與其同向碧霄而去。
碧霄城內繁華的緊,入城一瞬即見十丈長街迎面,且依是熙攘行人在兩側,如龍車馬在中央的模樣。
人潮熙攘的不得了,喧囂之聲亦因不得了的熙攘而呈現著不得了的模樣。
雖是入城,倒也沒有一個明確的去處,而入城後當務之急的,自然便是尋一處落腳之地。
浮淤巷,即是碧霄城四方高聳城牆之下的小巷。但從名字來看,頗有一股浮淤泥而不染的意味,且從發音來看,更是有著一股象徵“富裕”的意味。
小巷無明,房屋皆破,院牆皆矮,且無論是房屋還是院牆,皆由大小不一的青石壘砌所成。相比於金陵城的農耕巷而言,除了房屋、院牆材質不同外,無論是破舊的模樣,還是遲暮的意味,甚至是陰暗冷清意蘊、瀰漫的腐味,皆是相同。
於小巷之中,高牆之下前行,可見家家院中皆有蓮藕,且是整齊的堆放在一處,若霖安沒有猜錯,這些蓮藕便是浮淤巷百姓賴以生存之物。也許是自己吃的,也許是拿到城裡賣的,雖是不知能夠賣上多少錢銀,卻是能夠從家家院落堆放如山的數量而得知...也許、大概、應是很受城內百姓喜愛,否則誰又會整日於泥濘之中彎腰垂首,尋找那一根根藏於淤泥深處之物?
金陵農耕巷中有著不成文的規矩,便是巷裡破舊房屋皆是無主之物,若外來之人逢空閒房屋,便可入住其中。而當年霖安墜於金陵之時,便是以這種方式住進了農耕巷中,且是一住便是八載之久。
浮淤巷也似農耕巷,於高聳城牆下呈現著陰暗、潮溼的模樣,雖巷內道路頗為平坦,卻因百姓時常搬運蓮藕而覆有溼滑的淤泥,因此縱是平坦無坷,也不是那般盡人心意。
因巷中淤泥溼滑,而不得不小心前行,亦因要觀察一側房屋是否有人居住,而不得不走走停停。
卻也未曾行過許久,霖安與梓嫻即於小巷深處得見一處...頗為怪異,看似無人居住,卻也似是有人居住的房屋。
之所以看似無人,是因為房屋門窗皆敞,亦可於敞開的門窗得見房間中,正呈現著空蕩蕩的模樣,而且小巷之中家家院落囤藕,唯獨此家院中無藕。
之所以看似有人,是因為有著蓮花...遍佈於院落之中。
蓮花無根,似是有人於城外碧水河畔折下,並放在了院落之中。
蓮花雖是遍地,卻也呈現著不同的模樣,越是靠近院門便越呈枯萎、腐爛的模樣,越是靠近房屋窗戶便越呈鮮豔、盛綻的模樣,而此刻窗沿之上尚有三兩,且是呈現著剛剛折下不久、玉露沾香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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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蓮花因何滿院,按理來說...若是家中主人喜愛,也不應將這些腐爛、衰敗的荷花留在院落之中。
霖安帶著滿腔好奇,走入了院落之中,且是小心翼翼的向著正敞的房門走去,似是打算悄咪咪的看上一眼,若是屋內積灰便入住,若是整潔有物便另尋它處。
踩踏著滿院蓮花,於衰敗、腐爛走向了鮮豔、盛綻,且是趴在門外向內瞧看了一眼。
不看尚好,僅是看了一眼,便被屋內景象嚇了一跳。
高牆之下陰暗的緊,但房間之中卻不至陰暗,有著明光順著敞開的窗戶照在了沿窗的床鋪之上。
空氣中的塵埃於明光中肆意舞動,而床鋪之上的人亦是抬手,似是想要將那明光緊握於手中。
似是一位男子,之所以稱之為“似是”,是因為男子早已乾枯,且無論是生命或是身軀,皆是乾枯。屍體已幹,容貌已腐,一臂已失,餘皮包骨,此刻正躺在明光下的床鋪之上,對著窗外瞧著、看著,唯餘的乾枯手臂亦是僵硬在半空,似是嚮往著明光,也似承接著明光。
得見死人,霖安因意外而驚,卻也不曾因其慘狀而慌,僅是緩步走到床鋪之旁,對著已乾的男子瞧著、看著。
沉默無言,似是予以死者尊重,似因死亡而感到迷茫,似對世間寒涼而產生悲傷,亦因尊重一切生命形式的本能,而感到些許...憤怒。
“他死了...”梓嫻亦是捧著嘟嘟入門,倒也不似霖安那般多愁善感,也似對此早有預料,此刻不僅蹲在床鋪之旁,更是對床鋪之上的男子瞧著看著,且在得見對方染血衣物以及遍佈周身的傷口後便似是想起了什麼,從而連忙開口道:“這裡有些晦氣,我們還是另尋它處落腳吧。”
“本該安好的人,為何會死呢?”霖安有些傷感。
“八成是病死的。”梓嫻睜著眼睛說瞎話,卻也依是笑眯眯的模樣。
“不對勁...死者身上多處有傷,似是遇害後逃至此處,方才斷氣。”霖安雖是傷感,卻也不至雙目失明,此刻看著屍體身上滿是暗紅血跡的破舊麻衣,以及遍佈周身的傷口,不禁再度開口:“可誰又會去謀害一個窮苦百姓呢?”
雖然沒根沒據,但霖安還是在這乾屍身上嗅到了些許罪孽的味道。
“去問問他的左鄰右里吧...”梓嫻也是感嘆而言,而且也終是認清...該來的一定會來,該經歷的一個也不會少的事實,卻也只能對那虛無縹緲的命運做出順從,且是指引著霖安前行的方向,從而讓這該來的儘快到來,也是打算讓這該經歷的儘快經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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