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鬍子微笑,且於微笑間轉身走入了院落,亦於院落走出了府邸的大門,且於前行間笑言道:“那是一件極其沒有意義的事,最起碼在廟堂尚未表明將逢家替換的意圖前,無論你們如何反抗都沒有意義。也許你們會想...像江湖俠客、正義之士那般,殺上逢家維護正義。但可惜的是...就算你們能夠成功,只要逢家倒於你們之手,便會與整個海瀾皇朝產生對立。而且就算是,廟堂知道你們是被逼無奈不作追究,輔國忠賢也不會放過你們。說的直白一些便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人家一手扶持起來的世家若是被人推翻,縱是再不佔理,你們也要付出代價。不然江湖之上,豈不是隨意一個佔據些許道理之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對世家出手了?”
沐柯話,裡外都是透露著...逢家已是立於不敗之地的意味。
沐柯說完,便是離開了府邸,且是帶著如龍車隊、一干家眷,緩緩離開了金陵。
霖安傻了。
小麻煩也傻了。
甚至一旁的阿祥也傻了。
因為他們從未想過,沐家就這麼離去了,但仔細想想也能理解...畢竟沐家不單單是沐柯的沐家,而是所有沐家之人的沐家。沐柯不能單單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問題,而是要站在整個沐家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例如說...他可以為農耕巷百姓挺身而出,但家中子弟卻完全沒有必要為了農耕巷百姓,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月已東懸,繁星璀璨,卻也未曾照亮...燈火皆熄的沐府門前。
三個半大的孩子,就坐在沐府門前的臺階之上,且是緊湊的坐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寒涼中的三隻小老鼠,呈現著...因孤單而抱團的模樣。
“我們怎麼辦?”霖安迷茫,且是看著人來人往的長街,輕聲而言。
“我想逃命去了,但我的爹孃...尚未歸來。”小麻煩於霖安身旁,亦是於寒涼夜色之中輕聲而言。她沒有地方可去,誰也不知十二歲的小姑娘在離開金陵後會有著怎樣的人生際遇,也許走出金陵並不困難,城門洞距離她也並不遙遠,但她...卻是沒有任何離開的勇氣。
“我不能走!我爹的仇還沒報!”阿祥恨聲而言,且是至今也不曾忘記自己父親死在眼前的景象。但...僅在恨聲過後便是化作了垂頭喪氣的模樣,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向逢娟報仇的實力。
“沐家走了,農耕巷百姓最後的希望自然也就破滅了,接下來便要面對逢家的屠刀了,對麼?”雖然局勢已很是明顯,但霖安依是在旁傻兮兮的詢問著。
“是這樣的,也許我們可以將大夥兒集結起來,一起...抵抗逢家的屠刀。”小麻煩強顏歡笑,本想說的是“一起逃跑”,但話到了嘴邊卻是變成了“一起抵抗”,因為直覺告知著小麻煩,無論是逃跑還是抵抗,結果大抵都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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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的辦法了...我們現在便回去休息,待明日一早便將大夥兒集結在城門前,共同商討如何抵禦逢家,如何?”霖安側首,看著遠處燈火通明且是無比繁華的長街輕聲而言。其實霖安自己也是覺得自己的說法很是天真,畢竟...逢家女帝那善良、正直的形象,已是在農耕巷百姓的心中根深蒂固。商討抵禦逢家?對農耕巷百姓而言,似乎是個天大的笑話...
霖安偽裝,偽裝出了一副聰慧的模樣,且是偽裝出想到了一個聰慧的辦法。但實際上...在小麻煩眼中,他依舊是無比蠢笨的模樣,因為他看似聰慧,殊不知已是蠢笨的將心中真實的想法寫在了臉上、呈於目光之中,亦是表達於言辭之間。
小麻煩翹首,看了看剛剛懸於東穹的明月,不曾詢問霖安為何不是現在便將農耕巷的百姓集結起來,卻非要待至明日一早再去集結,僅是於微微點頭,且是強顏歡笑道:“好。”
三個半大的孩子就這般離開了沐府門前,並順著熙攘...且冷清的街路,孤零零的...結伴回到了農耕巷中。
夜下寂靜,巷中死寂,小麻煩憂心忡忡的回到了家中,阿祥則是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唯有霖安於院落中環顧小巷,卻也不曾得見人影半個。
霖安有些失落,至此方才發現,自己一開始想要保護的百姓,至此也是不曾保護下半個。雖是有些失落,亦是有些自責,但於客觀的角度來看,一個僅有十八歲的窮苦少年,又能於逢家手中保護下什麼呢?
歸家而入,卻也僅在入門一瞬,霖安便發現...房中竟是有人。倒也不曾感到意外,因為在霖安看來...“他”,就應該在家中,而此刻出現在家中的“他”,自然也就毫不違和。
是白鷺,是小麻煩的哥哥白鷺,卻也不知深夜不歸自己家中,為何要來到霖安家中。
“白鷺。”霖安依似往日於微笑中打著招呼,但相比於往日,今日的微笑卻是格外苦澀。
“相識不久,卻於今日方才發現,你的身上似乎處處透露著...怪異。”白鷺就坐在霖安的床鋪之上,且是微微側首,似是看著床鋪之上的嘟嘟。
“為什麼這麼說?”霖安迷茫,畢竟他與白鷺已是相識八載,但想到不久前白鷺因病導致性情大變,也就不曾計較些什麼,不過此刻也是好奇,為何自己會在白鷺眼中呈現著怪異。
“你好像很是在意他們的死活。”白鷺依是看著鋪上嘟嘟,且是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動不動的模樣,縱是面上神色也似凝固在了淡然的一刻,呈現著無喜無悲,唯有雙唇在動的模樣。
“生而為人,得見同類遇害,豈有不在意之理?”霖安反問,且是反問著白鷺,難道似他這般無動於衷,不才是真正的怪異模樣麼?
“同類?你想保護同類?但你似乎沒有想過,殘害你口中同類的,恰恰是你口中的同類。”白鷺依是無動,且似雕像一般於床鋪之上發聲反問。
僅是一言,即讓霖安沉默,且是無言以對。
“其實在我看來...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大家生而為人,卻是生而不等,而這所謂的不等,卻又不單單體現於財富、能力、性別、老幼之上。就好像是...有人生而為神靈,有人生而為凡人,甚至有人生而即似珍寶,有人生則似若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