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葉老太太心中“咯噔”一下子。老爺子從年輕的時候就不怎麼管家裡頭的賬，今日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他們家從前不過是有幾畝薄田，家中的大部分是收入全是靠著葉老爺子打獵賺來的。後來葉老爺子病了，葉千山接過打獵的擔子，這些年沒少獵貨回來，又全部都交到自己手上。
可是……
雖然說窮怕了的人即使手裡也錢了也不會胡亂花錢，可這些年用在大房和大房幾個孩子身上的錢的確也是不少，她自己也有些貪圖享樂起來，什麼衣服首飾也沒少置辦，雖然每樣看起來都沒有多少錢，但數量多了，也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若老爺子真要查賬……算了，索性就說多一點吧。
“往少了說，一個月也要一兩半銀子。如今孩子們都大了，怎麼說也要二兩銀子一個月才夠挑費的。”
葉老爺子一聽，眉頭緊皺。想當年家裡頭緊巴的時候，幾十個銅板也夠支撐一個月，如今竟要花到二兩銀子了嗎？
也是，若不是因為眼下的生活好些了，不再為吃穿用發愁，也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也不會有這多了少了之爭。看樣子還真應了那句只可共清貧不能同富貴的俗語了。
“好。我病了這許多年不能做活，旁的不知道，但是打獵的事情還是很清楚的。老二，如今你的本事可在我當年之上了，我只問你，若是你打獵所得都不用上交，一個月二兩銀子，你能不能拿得出來？”
葉千山從來都不進城去賣獵物，所以從前也只是大概知道獵物或皮子是個什麼價格，且多是聽大哥說的。前陣子二叔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帶著自己進城逛了幾趟皮貨市場，葉千山才知道，原來自己獵回家的獵物竟然那麼值錢。
按照平日裡自己的收穫來看，別說是二兩銀子了，就是五兩銀子，他一個月也是能拿得出來的。
於是葉千山點點頭：“能的。”
葉老爺子頷首又道：“父母在不分家，但是你們兩房的孩子都漸漸大了，各憑本事，能攢下多少錢都算你們自己的。老二打獵，即使在冬日的時候也都能有些收入，二兩銀子該不在話下，以後你就每個月交給你娘二兩銀子做生活費，剩下的你們自己留著。
老大種地，一年收兩季，你就半年半年的給，一次給你娘十二兩銀子，算作公中的儲蓄，遇到年節或者家中有什麼大事兒，爹孃也不能一分銀子都拿不出來，這算是你的孝心，餘下的，你們也自己留著。”
“爹……這……”葉萬山急了，方要說什麼，誰知葉千山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
“爹，您才說我的本事好，我也不能辜負這句話。這樣吧，每個月我給娘拿三兩銀子，我認投，我也能拿得出來，咱們大家的日子也好過得鬆快鬆快。大哥的主要收入是種地，這靠天賞飯，有豐收就有歉收，他就還是那個數，不用加。大哥，您看這樣行嗎？”
“我……這……唉，這是爹說的，我還能有什麼不同意的呢，就這樣吧。”
葉萬山這句話幾乎就是咬著牙說出來的，他心裡哪裡肯呢？
弟弟給的獵物，哪一次進城販賣他不是私吞了大半的錢款？別說他沒把這份銀子交給他娘，就連他的媳婦，他最親近的枕邊人也不知道他竟有這樣一個小金庫啊。
這筆天不知地不知的銀子，從一開始的幾個銅板到後來的散碎銀兩，如今已經有四十多兩。這筆銀子都足夠在縣城裡買一個小宅院了！
如果今後弟弟的獵物全部都要自己留著，到不了自己的手上，變不出銀子不說，反倒會讓弟弟知道自己從前的那個賣價根本就是中飽私囊。可他此時又不能說出半句反對的話來。
反對又有什麼用？父親的話向來說一不二，若是逼急了，細細問詢自己從前賣皮子的價格，依著父親的性子，哪怕他的身子骨比從前差很多，不能動手打自己，也是要他把吞下去的銀子吐出來的。
所以，父親既然有了各家顧各家的意思，他這個時候就不好再提出異議了。
葉老爺子聽見兩個兒子都同意了，厲聲道：“今日就這麼說定了，從下個月起就這麼辦。眼下菀兒傷著，明兒老二你就把皮子拿出去賣了給菀兒買藥療傷。今後若是再叫我聽見你們為這麼一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吵吵鬧鬧丟我的臉，看我這柺棍子饒了誰？！”
葉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特意瞪了瞪葉朱氏。她素來就是個不省心的，若不是村莊裡的人看著葉老爺子的面子，還有老二一家子與人為善，眾人早就要跟葉家沒完起來了。打從她嫁過來，村兒裡沒跟她吵過架拌過嘴的婦人都還沒出生呢。
葉朱氏雖然不省心，但最怕的就是葉老爺子，知道他這是說自己呢，也心虛著，只縮了縮脖子沒敢說話。
寧嬌嬌這裡早就已經收了眼淚，葉家二房所有的人臉上都露出了難得的欣喜。
這裡葉老太太也是露出了笑容，一個月三兩銀子不說，每年還能有結餘，平日裡再怎麼花也是夠的了，這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呢？
“他爹啊，還是你有辦法。既然你們大家都同意，那就這麼辦吧。”
葉老爺子嘆了口氣：“都散了吧。你們瞧著我這把老骨頭都病了這麼多年了，還能活個幾天？能不能叫我這輩子剩下來的這點子時間過得舒心點兒？”
眾人聽見葉老爺子說出這樣的話來，皆低著頭不吭聲。作為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葉千山更是抬不起頭來，心中尤自後悔是不是鬧得太大了，倒叫老父親傷起心來。
事情了了，各人都回各房去了。葉千山帶著一家老小進了葉青菀的屋子。
其實老葉家這兩年混得還算不錯的，從接連蓋起來的房子就可見一斑。雖是土坯的房子，但院子也修得越來越好，屋子也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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