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洛漸清有記憶以來,便一直聽到這個名字——
獨絕天老。
天妖尊獨絕天老,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妖獸。他的修為並不算多麼高,但是卻從來沒有隕落。數千年來,多少天階妖尊都在兩族大戰中相繼隕落,唯獨他,以區區的地階境界一直存活到了現在。
獨絕天老的修為相當於人類的大乘後期大圓滿,卻比魔尊要強。
大殿之上,一身紅衣的魔尊臉色還有點蒼白,但是已經沒有大礙。只有一條淺淺的白色傷痕從左眼角劃落到了唇邊,顯然傷勢還沒有完全癒合。他說:“玄靈子目前還未出來,以我一人,並不能擋住晉離,更不必說是獨絕天老。”
廣陵子頷首道:“百年前,是師弟一人拖住了三大妖尊。”
魔千秋的目光在整個大殿裡輕飄飄地掃了一圈,稍微在洛漸清這裡停留了一瞬,接著道:“不錯。玄靈子現在還未從極北之地出來,而晉離卻已經找回妖丹。相比於妖族,我等確實處於下風。不過太華山的那顆明光青玉珠既然能夠催動,那我們還是有希望的。”
白家老祖問道:“怎麼說?”
這次不用魔千秋出聲,戚珞便往前一步,道:“妖尊號瞑身受重傷,就算如今有所恢復,我也應當可以一人拖住他。而那妖尊刑危,便交由其他道友對付了。至於其他四個海主,想必大家都可以拖延住,只要我們能夠將晉離穩住,那便可拖延時間,等待援軍的到來。”
眾人全部應聲答應。
這無疑是此刻唯一的法子了。如今雲州的戰事已經快到尾聲,怒火中燒的人族大能們瘋狂地反攻回去,將妖族打得毫無反擊之力。只需要再過十天,最多十天,他們便可以在魔域與眾人集合。
如今妖族並沒有派兵馬去支援雲州,反而集中火力對準了魔域。其心顯然,就是想要趁著魔道宮此刻孤立無援的時機,一舉將其擊破,最好將魔千秋擊殺。
既然定下了策略,那大家便各自回去準備。
洛漸清正要走的時候,卻被一道聲音喊住。他轉首看去,只見魔道宮大管事戚珞正望著自己,她輕輕彎身行了一禮,令洛漸清瞬間驚愕,她說:“宮主有事想找閣下一敘。”
戚珞可是大乘後期大圓滿的頂尖大能,當今天下可排第六!
她這樣的態度令洛漸清不由有些受寵若驚。
洛漸清揣著懷疑的心思再次轉身進了大殿,剛進門,便見一道血色身影背對自己而站,身形頎長。三年前洛漸清第一眼見到的也是這個背影,但是與當年相比,此刻的魔尊明顯更為清瘦幾分,一身紅袍空蕩蕩的,略顯悽瑟。
不知怎的,洛漸清竟然覺得喉間發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兩人便這樣站著,從洛漸清的方向並不能看清魔千秋的神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漸漸的,洛漸清等不住了,他語氣恭敬地說道:“魔尊前輩,你可是有事要找在下?”
低柔的笑聲瞬間傳遍宮殿,正當洛漸清納悶的時候,卻聽魔千秋看似隨意地說道:“玄靈子的徒弟,三年前你曾來過這裡,那時候你可不像如今這樣拘謹守禮。”
言下之意是,當年的洛漸清十分輕狂囂張。
洛漸清轉念一想,便想起了當時的事情。那時候明明是這魔尊先在言語上有意打壓他師父,他氣不過才為了維護玄靈子和太華山的面子,與這魔尊當面對上了,怎麼現在又變成他無禮了?
洛漸清抬了眸子,神色平靜地說道:“前輩,天下皆知,在下一直恪守禮儀。”
魔千秋問道:“你所恪守的禮儀,便是對著長輩也不用敬語嗎?”
洛漸清語氣鎮定:“若是前輩以長輩之禮對待晚輩,那晚輩自然會以同樣的禮節對待前輩。”
一句話便將矛頭又拋給了魔千秋。
大殿裡久久寂靜,魔千秋沒有開口,洛漸清便也不說話。
良久,只聽魔千秋長長地嘆了一聲氣,聲音無奈,好似放下了什麼東西。他說道:“這一次戚珞告訴本尊,本尊的徒弟死了。他臨死時只與你在一起,他可有什麼遺言希望你帶給本尊的?”
魔千秋的態度十分平和,彷彿說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是這話卻讓洛漸清整個人如遭雷劈,他臉色驟白,嘴唇翕動,最後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魔千秋又說:“你若是不記得,那也無妨。想來我那徒兒一向灑脫,他既然隕落了,也大概不會留下什麼太多的話語。你不必為之耿耿於懷,他從未殺過人修,自然不會在死後……”聲音陡然停住,魔千秋道:“他死後,也只會重入輪迴,你無需愧疚。”
“他有說過。”青年沙啞低沉的聲音倏地響起,令魔千秋身子一僵。洛漸清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他低著頭,將表情全部遮掩住,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他說,我不知道他是誰,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為我付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