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落,陳稚魚神色恍惚了一陣,回過神來時,發覺那簪便在自己手中靜靜躺著,她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原來他突然贈自己桃花簪,是因為千秋宴啊,藉此來收買人心?
陳稚魚苦笑著搖了搖頭,其實沒有桃花簪也是一樣的,他們提起了舅父,她便不可能退縮。
千秋宴在兩日後,這兩日陳稚魚便待在自己屋裡,思索著如何在宮中亮相。
誠如陸夫人所說,聖上既不允陸家與世族通婚,那必然不想看到陸曜未來的妻會是個能幹的,她越不堪,聖上才會覺得陸家沒有違抗聖令。
想了半晌,外頭傳了聲音道是大公子身邊的小廝送東西來了。
她叫人放了進來,便見那小廝抬了一個小箱子來。
“陳姑娘,這裡是公子為您去宮中準備的衣衫長裙,還有各種各樣的首飾,請姑娘收下,公子還讓奴才給姑娘帶句話,只道姑娘莫要緊張,便是進宮用個晚宴,一切都有他和夫人,不會叫姑娘獨自一人。”
陳稚魚瞭然,那桃花簪他雖沒明說因何而送,但這箱衣裳首飾就已經明瞭了,她想得沒錯,便松下口氣來。
有所圖,有所得,目前她得來的每一樣東西,皆有出處,這樣就好,她才知道該如何歸置。
那日田嬤嬤對著她說過那番話後,也察覺到原本有幾分鮮活的姑娘越發沉靜,對此改變她心知肚明,又見她實不是個乖張之人,對她就多了點愧,平日伺候愈發上心。
陳稚魚對此有所察覺,只是田嬤嬤越是精誠待她,她便越是小心翼翼。
千秋宴的頭一日,她讓喚夏給她梳了個從未嘗試過的盤雲髻,以她的模樣,這般一絲不苟的髮式也不會叫她露出短處來,只是......
梳髮時田嬤嬤在外等著,等姑娘打扮一新出來時,她整個人都石化在了原地。
喚夏則在身後緊緊跟著,生怕姑娘動作大一些,滿頭的珠翠便會墜地。
衣裳還是尋常衣裳,可這頭髮,實在叫人錯不開眼去。
“姑娘您這是......”田嬤嬤遲疑著,斟酌著,嚥了口唾沫。
陳稚魚此刻神色飛揚,眉眼都往上翹,走路時不似往日嫻靜穩重,反而有幾份妖嬈得意地模樣,她到田嬤嬤面前,伸出了手,田嬤嬤下意識的將手遞過去叫她搭上,便見姑娘另一隻手摸了下耳上的珠子,開口時,每句話都微揚語調,眼神也變了。
“嬤嬤覺得,我這一身可富貴?”
“富貴,貴極了。”她若沒看錯,姑娘應該是把那日公子送來的首飾全都戴在頭上了吧?
陳稚魚笑笑,笑得十分...小人得意模樣。
田嬤嬤一言難盡的看著她,忍不住說道:“明日有品級的各家夫人都會進宮祝賀,姑娘雖貌美,不若還是低調一些?您這滿頭雖好看,但全都在頭上,豈不累贅?一場晚宴下來可要不少時間,到時只怕墜的脖子疼。”
陳稚魚撇她一眼,全然變得尖酸:“嬤嬤說什麼呢?這可都是公子給我的,我若不都帶出去,如何彰顯公子待我看重之心?”
田嬤嬤傻眼了,有些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姑娘嘴裡說出來的。
此刻的姑娘全然變了個人一樣,像是突然得道的市井小人,變得無禮、小器。
陳稚魚看自己唬的田嬤嬤一愣一愣的,遂放緩了聲色,變回了那個清潤的小女子,低聲道:“我方才那樣兒,可是裝相的太過了?”
田嬤嬤聲音上揚的“啊”了一聲,隨後反應過來似的沉了下來:“啊,原來方才姑娘都是裝的啊。”
真叫她嚇著了,還以為這段日子被嬌貴的養著,真將這位主兒性子養左了,得了幾日富貴便現了原形。
“嗐,姑娘真是...有想法,怎麼就能想到這般呢?”
陳稚魚便與她分析道:“嬤嬤,我本就出身市井,沒見過什麼世面,被眼前的富貴迷花了眼,誰人看了,也只會覺得小家子出身,小人得志,這樣的人,連有點身份的管事都瞧不上,更何況那些貴太太們,更遑論宮裡的娘娘主子,怕是多看這樣的我一眼都覺汙了眼睛吧。”
田嬤嬤嘴角一抽,心道是這麼個禮,又不得佩服起這位主兒鬼點子多。
你別說,就她剛才那樣的,誰瞧得上?不都當笑話看著?
一時不忍:“可您這樣,還不知外頭如何笑話,您本心又不是那浮浪之人...”
多少還是心疼姑娘,年紀小小,為了應付這場鴻門宴,不惜毀壞自己的名聲。
陳稚魚笑意微斂,深吸了口氣,說道:“宮裡不就是想看陸家未來新婦的笑話嗎?我這笑話若是不好笑,他們不滿意,少不了覺得陸家不尊聖意,您放心,我知分寸的,方才那樣確實太過了,到了場合,我知曉該怎麼做。”
田嬤嬤一時將她看住,只覺心裡跟著轉彎兒。
她能一心為著陸家著想,以後便有前途了。
......
千秋宴的重頭戲在晚上,但中午的時候,京中各家太太小姐們就收拾妥當出了門往宮裡去,陳稚魚更是一早來了陸家,等陸夫人從裡間出來,她站起來一拜,頭上一支步搖搖搖晃晃地閃人眼睛。
陸夫人打眼一看,便知她什麼心思,看她那張本清麗的臉化的濃妝,身上的衣裳還算端莊,不由嘆口氣,似有無奈:“你今日這一亮相,夠京裡的太太們說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