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拉著從幢幡頂上垂下的繩索,掛在幢幡裡面,頭朝下,一雙冷漠的眼睛直直盯著她。
葉如蒙仰著頭,微微張開了嘴巴,呆若木雞。
對上她的眼,黑衣人眸中冰雪化去,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這時,從他身上又落了一滴血下來,這滴血的聲音,就如禪院撞鐘般,落地的清脆聲似在她耳旁放大,將她敲醒。葉如蒙突然反應了過來,這個人……他是刺殺容世子的刺客!
葉如蒙大腦一片空白,呆愣了一瞬,突然掏出懷中的帕子蹲下來擦了擦地上的血漬,又抬頭看了一眼刺客,見刺客眸色淡淡,葉如蒙一咬牙,將自己臂上的披帛取了下來,拋了上去,刺客心領神會,迅速伸出手接住,雙腳緊緊纏住繩索,用披帛將傷口纏了起來。
葉如蒙心直跳,也不敢仰頭看他,見已與走在她前面的季氏落下了一段距離,連忙快步跟了上去。所幸前面眾人都一心向佛,沒有人發現到她。
可是,她在做什麼?她做了什麼!她發現了刺客,卻沒有揭穿他!
她居然就這麼做了!為什麼?剛剛那一瞬,她對上了他的眼,那一雙冷漠的眼睛,卻沒有一點點的防備,也沒有絲毫的驚懼與殺意。就像是……他認識她,信任她,知道她不會揭穿他。他們二人,不過對上了一眼,居然就……懂了對方的眼神。
對葉如蒙來說,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是刺殺容世子的刺客啊!容世子沒死,說不定他等會兒還會接著刺殺啊!只要這個刺客活著,刺殺容世子便會有希望!
葉如蒙唸佛念得更賣力了,阿彌陀佛,這個刺客一定要刺殺成功啊!
雖說如此,但一想到頭上頂著個刺客,葉如蒙便覺得頭皮發麻,好不容易心驚膽戰地誦完晚課後,一出大殿門口,又遇上了一排官兵。這些官兵要求僧侶們脫了僧衣檢查上身,因為刺客上身受了傷。因著有女眷在場,便讓女眷先行離開。葉如蒙離開的時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個刺客,千萬千萬不要被抓到啊!可是,她根本就不敢回頭看一眼。
母女倆二人慢慢澆著花,聊著天,倒有幾分閒情雅緻,聊著聊著,葉如蒙有些難為情,悄悄壓低了聲音道:“孃親,我覺得我這幾天胸口有些脹脹的。”
林氏看了她一眼,“可是要來癸水了?”
葉如蒙點了點頭,“差不多了。”
“沒事,這幾日少碰它,這裡嬌弱著呢。”林氏低聲道,“下午讓桂嬤嬤去角院裡摘兩個青的番木瓜,晚上煲湯給你補補。”垂花門院的西南角院那裡,種了一棵番木瓜樹,是葉如蒙小時候親手種的呢。
葉如蒙紅著臉答應了,補補沒關係,她才不是為了豐胸,只是為了美容呢,要是到了她娘這個年紀面板還能像她這般白嫩嫩的就好了。
林氏又提醒道:“既然快來了,那月布別忘了拿出來,讓阿桂給你洗洗,曬曬太陽再用。”
“嗯,知道了。”葉如蒙應道,月布就是月經帶,用乾淨的棉布做成一條長帶兒,小日子來的時候系在腰間就好了。她現在用的這幾條都是桂嬤嬤制好,她娘給她繡的花樣,她娘繡藝精湛著呢。她尋思著哪天有空,讓桂嬤嬤給她制兩條空白的月布,她自己繡些新的花樣兒上去。
“夫人。”劉氏從垂花門外進來,拎著一個棗木四面雕花三層圓食盒,福了福身。
林氏看了過去,這個食盒做工精緻雕花精美,不是他們家的,便問道:“這是什麼?”
劉氏生得一雙吊梢眼,肩骨也有些碩大,此刻微微弓著身子,“回夫人,老鄭說是一個身穿白衣、面容俊雅的年輕公子送來的,看穿著打扮有些貴氣,不過他說是受人所託,送來給我們家主子嚐嚐鮮,也沒有報上自家名號。”
主子?林氏尋思,當是葉長風哪位朋友送來給他的吧,便道:“那你先拿給阿桂吧。”
“是,夫人。”劉氏應了。
葉如蒙站在一旁默不吭聲,待劉氏一轉身,便忍不住狠狠剜了她一眼。這個鄭管家和劉氏,她要讓爹爹把他們兩個快點趕出去才行!
午前,從葉國公府傳來訊息,說是葉長風留在那兒用飯,不回來吃了。林氏微垂了眸子,看樣子夫君在葉國公府還算順利呢,她應當為他高興才是,只是心中卻免不了落寞,是她拖累了她夫君,剝奪了原本該屬於他們母子的天倫之樂。
葉長風回來的時候,已差不多申時了,東廂房這邊,葉如蒙正午睡起來。昨夜睡得晚,中午這會兒她倒睡得香。
葉如蒙洗了把臉,清醒了許多,推開虛掩著的窗,便見窗外的柳枝兒晃了晃,像是在和她招手似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一推門出去,只覺得像入了個大蒸籠似的,桂嬤嬤將小園子裡一些怕曬的花兒都搬到了葡萄架下,劉氏也在院中潑了幾次井水,可很快就幹了,沒一會兒便冒起了熱氣。
葉如蒙從陰涼的葡萄架後繞了過去,來到正屋,見她爹正拉著她孃的手說話,顯然是剛回來。
她進來後,葉長風這才起身,繞到風花雪月淺浮雕楠木屏風後脫了長衫,穿著中衣出來了。今日這天,確實熱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