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到中秋這個闔家團圓的節日,爺爺便溘然長逝了。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馬仁卿去單位開會,馬交虎和馮程程在小溪邊學跳舞,馬小芳、馬小玲姐妹逛街,家裡只剩下嬸嬸鄭淑芬了。等大夥回來一看,保姆房有一位醫生和兩位護士正緊張的忙碌著。
馬仁卿見狀頓時大驚失色,喝道:“這怎麼回事?”鄭淑芬面色煞白、悲慟欲絕的道:“大概五點多的時候,我把他扶到衛生間大便,然後去廚房做飯,等做好出來一看,爸的頭已經紮在浴缸裡了,我趕緊打電話給醫院。”馬仁卿快步走進衛生間觀察片刻,站在客廳詫異的問:“浴缸裡怎麼那麼多水?”鄭淑芬哀聲憐憐的道:“明天不是八月十五麼,我尋思讓他乾乾淨淨的過個節吧,就打算等做完飯再給他洗個澡,所以就放了滿滿一缸水。”馬仁卿厲聲喝斥道:“你特麼是不是傻啊,不知道他糊塗了?你不能等做完飯再放水,那麼著急幹什麼?”鄭淑芬哭喪著臉,說:“就十來分鐘,我咋知道他會自己趴浴缸裡啊。”馬仁卿忍不住勃然大怒,吼道:“那你特麼知道什麼,他現在還不如一個三歲小孩,你把他一個人扔在衛生間,你腦子進水了?”鄭淑芬自知理虧,也就沒敢再言語。馬仁卿睜大眼指著妻子,道:“你給我等著,我爸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特麼跟你沒完!”
醫生從保姆房出來,摘下口罩長嘆口氣,道:“馬處,我們已經盡力了。”
馬仁卿神色愕然,道:“楊大夫,你什麼意思?”醫生隨即搖了搖頭,道:“由於冷水刺激上呼吸道粘膜,引起傷者聲門痙攣,導致急性反射性心跳停止,搶救不過來了。
馬交虎聞言心頭一刺,眼淚刷的奪眶而出,慌衝進保姆房跪在床邊的地上,哀號道:“爺爺,爺爺!”
發生這麼大的事,所有人整夜都沒有睡覺。
馬仁卿一個接一個打電話,將噩耗通知給親朋好友。
馬交虎、馮程程、馬小玲等三人,守在老人遺體旁邊。連從未踏入過房間的馬小芳,也悶悶的坐在保姆房的陽臺上。
八月十五,天空淅瀝瀝下起小雨。
兩個姑姑、姑夫得知訊息,連夜包車趕來奔喪。姑奶奶一家人,直到早上十點多才到。
常言道:樹高千丈,葉落歸根;蓋棺事定,入土為安。
經過商量之後,決定把老人安葬在家鄉。可那時候有明文規定:不允許私自運送屍體,人在什麼地方去世,就得在什麼地方火化,想要在老家安葬,只能暗地悄悄進行。
這種區區小事當然難不倒馬仁卿,他立即以單位的名義指派了兩輛中型客車,第一輛掛著某局通行牌照,拉上老人前面先行;第二輛緊隨其後,車裡坐的都是些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窮親朋富好友。後面還跟著三輛小轎車,載著幾個拍馬屁的商賈。
作為馬家唯一的嫡子長孫,馬交虎自然坐在第一輛車上。他目不轉睛看著躺在擔架上緊閉雙眼的老人,頓時不由得悲從中來。短短一年之間,兩位至親至愛的人都悄然撒手人寰了。連續的沉重打擊不管對誰來說,都實在太太太大了,但又能怎麼樣呢,受不了也得受著。
等到濱海之後,已是次日七點多了。
馬仁卿開始請人架設靈堂,請風水先生勘察墳地,派女幫工扯白布做孝衣孝帽,派男幫工採購喪宴所需的菸酒飯菜。
孝子賢孫們則跪在棺材前,按長幼分成兩列依次排開,中間地上鋪張涼蓆,接受親友跪拜弔唁。
按照農村習俗,遺體得在家存放七天才能入土。此舉有兩種說法,一種是:頭七的最後一天也叫做“回魂夜”,百姓認為逝者的魂魄會回來看家人最後一眼,然後才會安心的離去。第二種是:有剛逝去的人或許是“假死”,放置幾天或許會有奇蹟出現。第二種還有個故事:傳說有一天,神醫扁鵲遊方到虢國,見全城人都在為太子祈禱。他詢問了症狀感覺非常奇怪,認為還有生還可能。於是,便去求見國君。在仔細檢查一番後,他發現太子只是失去知覺,如同死去一樣,這就是假死的症狀。扁鵲施展妙手回春之術,將太子救活。當然,毋論前者或後者,意義都十分美好,都是想借此來表達生者對逝者的依依不捨和尊重。
隆重的安葬老人了之後,緊接著又發生一件痛心疾首的事情。
七十多歲的突然奶奶病了,揣摩是因受不了失去丈夫的痛苦而導致精神恍惚。她整天坐在西屋之中的椅子上,嘴裡不停的唸叨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大兒子馬仁卿,一個是丈夫馬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