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開元名相張道濟,在《錢本草》中有關錢的釋義說:“錢,味甘,大熱,有毒。偏能駐顏,採澤流潤,善療飢,解困厄之患立驗。能利邦國,汙賢達,畏清廉。貪者服之,以均平為良。如不均平,則冷熱相激,令人霍亂。其藥採無時,採之非禮則傷神。此既流行,能召神靈,通鬼氣。如積而不散,則有水火盜賊之災生;如散而不積,則有飢寒困厄之患至。一積一散謂之道,不以為珍謂之德,取與合宜謂之義,無求非分謂之禮,博施濟眾謂之仁,出不失期謂之信,入不妨己謂之智。以此七術精煉,方可久而服之,令人長壽。若服之非理,則弱志傷神,切須忌之。”
張道濟首先給“錢”這種特殊草藥的藥性定位為:“味甘、大熱、有毒”,準確生動,入木三分。“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這句耳熟能詳的俗言道出了錢的不可或缺,錢能讓人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保證人們的生存,所以“味甘”。但對錢的追求要有度,要講道,超出了度和道,便會讓人變得瘋狂,挖空心思往錢鑽,導致“大熱”,成了金錢的奴隸。錢是有藥性的,服過頭便會產生副作用,會“中毒”,使一些貪婪的官員最終鋃鐺入獄,命斷黃泉路,這印證了另一句話:“人不能把金錢帶進墳墓,但金錢可以把人帶進墳墓。”
張道濟接著分解錢的藥理:小錢能“療飢”,解人燃眉之急,救人於水深火熱之中。大錢則能“邦國”,讓國家富強起來。錢能“汙賢達”,但亦“畏清廉”,如果人人都能正氣浩然、拒腐防變,錢害就不存在了。“貪者服之,以均平為良;如不均平,則冷熱相激,令人霍亂。”錢財多佔者,最好將多餘的錢財用於社會,否則禍害無窮,社會就不太平了。“其藥採無時,採之非禮則傷神。”錢要取之有道,不能亂撈,不然神靈便要降罪下來。“如積而不散,則有水火盜賊之災生;如散而不積,則有飢寒困厄之患至。”錢要會積攢,又要會花到實處,否則會有災難至;如果只會花錢而不會掙錢,那就只有受貧困飢餓之份了。
張道濟最後告誡世人,獲取錢財要講“道、德、義、禮、仁、信、智”,此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在講究“七術”的基礎上獲取的錢財就可以“久而服之,令人長壽”,不然就會“弱志傷神”。
張道濟講得沒錯,但那都是些大道理。錢對於升斗草民來說,就是生命,就是卑微的活著。有時甚至要用尊嚴和良知,不公平的去交換。
這世上無人不想努力,無人不想憑一己之力改變生活。然並非努力了就能有好結果,就能實現夢想,就能在芸芸眾生之中,笑傲紅塵頭角崢嶸。人的命運和出生背景、人際關係等,都息息相關。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有拼爹者、有拼親者、有拼權者、有拼財者。那些沒有這些外在因素的人們,就只能靠上天垂憐,靠自身條件和尊嚴換來機遇,才能卑微著得到想要的生活。否則,毋論再怎麼努力,也只不過是滾滾黃沙裡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滔滔海水裡一朵無法綻放的浪花。當然,努力總比消極好,最起碼你能有機會憑藉狂風捲起沙暴,仰仗驟雨掀起浪潮。
張曉麗就是這滾滾黃沙裡的一粒塵埃,滔滔海水裡的一粒浪花,何止自己是,她父母也是。所以,她只能利用自身條件和尊嚴,卑微著去換取想要的東西,以此延續父親的壽命。
姑姑得知她的來意,深深陷入悲傷的無奈之中。但經不住侄女苦苦哀求,只得叫姑夫去請陳振宇母親。張曉麗這才緩出一口氣,道:“謝謝姑姑,姑夫。”心下卻已經尋思,等會該怎麼和人家周旋。
陳振宇母親聽完姑姑的話,表情略顯歉意,道:“你哥哥臥病在床我也聽說了,當初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可曉麗和振宇只是見了兩次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結婚。萬一以後他倆分手,我豈不是人財兩空了?”
姑姑一想也對,道:“嫂子,為了我哥的病,我們兄妹幾家也花不少錢,現在不是沒辦法嗎?你看這樣行嗎,錢就算借你的。”
陳振宇母親乾咳一下,道:“她姑姑,咱們說句實話,你呢也別見笑,這五萬塊錢不算少。我們老兩口工作這麼多年,就是為給振宇娶媳婦攢的。麗麗這孩子又懂事又孝順,我們兩口和振宇都很滿意。可事情一碼歸一碼,如果他倆已經領證結婚了,那什麼都不用說,我早把錢給親家送去了。可現在不是還沒結婚麼,咱們還是先講清楚好。況且你哥哥也不怎麼同意這門親事,我怕......”
張曉麗聽到這裡,眼睛盯住陳母,毅然說道:“阿姨,這錢我先打個欠條,如果我爸不同意,到時我一定想辦法還。”
陳振宇母親牽強笑了笑,道:“麗麗,你別誤會,這不是還不還的事,咱們說的是這個理。錢我拿得出來,阿姨希望你和媽媽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先叫上親戚朋友,簡單辦個訂婚宴什麼的,當然,能先辦證最好。這樣咱們就成了一家人,什麼事也就好說多了。”姑姑起身說道:“嫂子,你的話也沒錯,那我先回去了,一定儘快給你答覆。麗麗,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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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麗眼圈泛紅,哀聲道:“阿姨,我媽媽為了我爸,整天在酒店洗碗洗到半夜才回去,天不亮又要起來。我怕她知道了會難受,您就不能先借給我嗎?”說著話,淚水直在眼眶打轉。
陳振宇母親也站起身來,道:“麗麗,不是阿姨不想借給你,如果你爸媽不知道,你一個小孩子怎麼還?聽姑姑的話,回去和你媽媽商量一下吧。”
張曉麗抬手抹把眼淚,哭著跑了出去。姑姑皺眉長嘆口氣,道:“唉,難得這孩子一片孝心。嫂子,我也走了。”
陳振宇母親道:“他姑姑,麻煩你和你嫂子好好商量商量,麗麗這孩子不錯,我和振宇他爸都很喜歡。”姑姑點點頭,道:“我會的,你放心吧。”
怎麼能讓母親同意這門親事,又不能讓父親知道。張曉麗回家想了好幾天,也沒想出個辦法。因為她心裡清楚,毋論家裡發生任何事,母親和父親都會先商量好再做決定,二人之間從沒相互欺瞞過。
市人民醫院七樓,重症病房。
這天晚上,母親見女兒走進來,像往常一樣囑咐幾句,收拾東西準備偷偷去酒店工作。
張曉麗使個眼色,道:“媽,我有話和你說。”母親一怔,道:“行,那你陪老媽下樓買瓶水。”
父親側身斜躺著,道:“麗麗啊,這段時間你也沒睡好,就和老媽都回去吧,老爸有事叫護士。”
張曉麗調皮的說道:“老爸,你給我乖乖的躺著別動,我和媽媽說句話,驢下、馬上回來。”
父親嗔笑呵呵道:“這傻丫頭,去吧。”
住院部樓下,不遠的花園涼亭內。
“不行!你少給我添亂!”母親聽了暴跳如雷,道:“你想氣死我是不是,要叫你爸知道了,他還不罵死我,你說什麼也不行!”
張曉麗以乞求的口吻,道:“媽媽,我爸下個星期化療,得花三萬多,咱們家還有錢麼?再者說,我訂婚就是為了借錢,又不一定非要和他結婚,等我爸病好出院以後,咱們再還給他不就行了。”
母親緩緩坐在石凳,道:“上次你爸聽說你去相親,氣得跑回家差點放棄治療,這次要被他知道,老媽怎麼勸?”
張曉麗伏在母親膝蓋上,仰著頭流著淚,道:“你先別說出來,咱們現在先借錢給老爸看病要緊。”
母親用粗糙而顫抖的右手,輕輕撫著女兒肩膀,道:“乖女兒,你的孝心媽媽明白。可醫生說了,不管怎麼治,你爸爸頂多也就再活三個月,媽媽沒必要讓你受這個委屈。人的命,天註定,我不能叫你爸爸走了,還對不住你,那以後媽媽死了,怎麼去見他啊。”濁淚“吧嗒、吧嗒”滴在女兒的臉上。
張曉麗再也忍耐不住,抱住母親的腿嚎啕大哭。
化療之後,父親的病情變得愈加沉重,頭髮大把大把的脫落,連翻個身都累得氣喘吁吁。而下一次化療的錢,至今還沒有出處。母親求爺爺告奶奶,把親戚朋友都借遍了。除在酒店刷盤洗碗掙的那點工資外,再無經濟來源。
“那段時間,日子過得非常辛苦。為了省錢給父親看病,我幾乎不怎麼吃飯,白天一回家倒頭便睡,餓醒就起來喝點水。又怕爸媽知道了擔心,我就在晚上送飯的時候,和爸媽一起,在醫院病房湊活吃幾口。”話到此處,張曉麗顫抖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馬交虎心裡湧現出一陣陣莫名悽楚,像在寒冬臘月、大雪紛飛中飢腸轆轆、又舉目無親,那感覺絕望到了極點,卻不知怎麼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