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從後半晌,一直疼到了深夜。一陣緊過一陣的疼痛,讓她失了鎮靜,喘息著,呻吟著,汗水、淚水不住地往下落。
怎麼可以這麼痛,怎麼可能一次比一次痛,剛剛以為這次已經是痛得無以復加,沒想到緊接著的下次,痛又攀一層。
賈氏和鄭氏,一次次地安慰她,快了,快了。這句話她已聽了幾百次,不想再聽,也不想再讓她們為自己擔憂。藍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生孩子都是這樣的,這不算什麼,她要鎮靜,要儲存體力,不能一半失了力氣,她又忍過一陣疼,氣喘吁吁道,“娘,我要吃五香肉乾!”
也是滿頭大汗的鄭氏聞言大喜,“娘這就去拿,好閨女,等著,娘這就去拿。”
在堂屋裡的如花聽了,馬上提聲道,“老夫人,您別出來,我去。”
屋外站著的周衛極也聽到了藍怡的話,他轉身就往外走。王春榮拉住周衛極,“你去哪?”
“去買豬肉乾。”周衛極急切地甩開王春榮的手,大踏步地往外走。王春榮翻白眼,快步追上去,“你傻啦!現在快子時了,周老摳的豬肉鋪子,能開著門麼?”
周衛極依舊向外走,“砸開!”
如花已跑了出來,叫住掛著王春榮向外走的周衛極,“廚房裡備著吃的呢,有豬肉乾,熱一熱就能吃。”
周衛極聞言立馬轉身向廚房走,焦急地四處尋著。如花進來,利索地從櫃子裡拿出豬肉乾,剛到鍋裡熱著。
周衛極開啟櫃子,看著裡邊的燻肉、燻腸等,洗去手心的汗,各都抓了一些放在籠屜上,向鍋裡添柴,急促對如花道,“你進屋去,問瑤姨該再準備些什麼吃食。”
如花點頭,轉身進屋。屋內又傳出藍怡的呼痛聲,周衛極額頭青筋一挑,手一用力,手中的竹竿被他捏碎,王春榮看得縮了脖子,連聲勸著,“妹夫,你要穩住啊,桃兒在屋裡,還指著你當主心骨你,你要是慌了,她可要怎麼辦?穩住啊……”
周衛極僵硬地點頭,焦急地看著鍋蓋邊騰騰冒起的熱氣。熱好了,周衛極裝盤子用布蓋住,又盛上一碗雞湯,快步送到堂屋門口。如花正待接過,屋內傳出藍怡尖叫呼痛聲,周衛極一時失手,捏碎了手中的碗。
熱燙的雞湯瞬時灑在他的手上,如花看得眼皮直跳,周衛極仿若未覺,沉穩地把肉乾遞給她,轉身又去盛湯。
屋內已有些脫力的藍怡,勉強吃了些肉乾,喝下半碗雞湯,喘息忐忑地等待著下一陣疼痛。
“啊——”這次藍怡的聲音,比上次高了許多。
門口的周衛極的心若被人攥住了一般,僵硬不敢動,不敢說話。
緊接著便是賈氏驚喜的聲音,“羊水破了!桃兒,用力,用力,這次真要生了。”
藍怡清楚地感受著腹中有什麼東西在往下走,墜脹感向下蔓延,跟著的便是斷骨開肉般的劇痛,“啊——”
鄭氏在旁邊不住地給女兒擦汗,連聲說著,“桃兒,用力,用力,孩子要出來了,這時候你不能鬆勁兒啊。”
藍怡咬牙,雙手緊緊抓住炕單子,用盡全身力氣,想讓瓜兒快些出來。
又過了漫長的小半個時辰,瓜兒依舊不肯出來。藍怡若從水裡撈出來地一般,渾身溼透了,眼前開始恍惚,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和喘息聲,她已然脫力了。
鄭氏和賈氏都焦急起來,賈氏提聲喊道,“參湯,快,參湯!”
如花趕緊把唐屋內爐火上熱著的參湯到了半碗,迅速倒碗讓參湯變涼,遞給鄭氏。鄭氏遞到藍怡嘴邊,但此時的藍怡,已然迷糊著,不曉得張嘴。
恍惚中,她看到了自己那個時空的家,看到了自己思念至深的父母,看到了庭院中熟悉的一草一木,藍怡的雙唇顫抖著,眼淚若斷線的珠子般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