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柴雲曦和若夢和尚,藍怡的生活,似又恢復了平靜。她每日去看山坡的番薯,期盼著它快點長大,每日抬頭看著無一絲雲彩的乾燥天空,期盼著傳信蒼鷹歸來,告訴她,周衛極安好。
不同的是,她的神情中,又多了一股子堅韌。縱使懷孕已六月,她仍然堅持著參加青山商記每個月的例會,每次都會拿出些新的東西,讓人激動,對商記的未來,越發的有信心,幹勁兒也越來越足。
用小七的話說,便是週二嫂,眼光更毒辣了,手段也越發乾淨利索,一針見血。
藍怡笑了,因為她要面對的,可能是非常強大的敵手,她要保護自己,不讓自己成為沉入大海的一滴小石子,那麼她就要有自己的力量,小石子多了,也能湊成一隕石雨,激起驚濤駭浪。
她要強大,強大到任何人想動她,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開完例會從商記出來,藍怡坐在慢慢行進的馬車中閉目養神,把今天的事情在腦子裡過濾了一遍。很好,沒有遺漏,藍怡滿意地勾起嘴角。
“夫人,周衛海!”趕車的水秀忽然出聲提醒道。
藍怡睜開眼,向外望去,在來往的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周衛海。因為,他真的很顯眼。
滿臉的鬍子,深陷的眼窩,蓬亂的頭髮,襤褸的衣衫,碩大的包裹,看起來比災民還要災民。
自水秀被刀疤猴帶入山已有十日,周衛海,終於從山中出來了。藍怡看著他堅毅的眼神,抿緊雙唇,本想讓馬車暫且避一避,讓他先過去,但是依然來不及了。
水秀拉住馬,看著周衛海一步步靠近。
周衛海看到了藍怡,神情有些尷尬。他這個樣子,最不想見的,就是二嫂。為了繞開村裡人,他特意從李家村的山口出山的,想著先去藥鋪把採的藥材賣了,再買身乾淨體面的衣裳,梳洗一番再風光回村的。
藍怡似是沒有看到他的尷尬,神情自然,溫和笑著問道,“五弟,你回來了?”
周衛海聞言鬆了一口氣,咧嘴笑了,“嗯,回來了。二嫂,我先去把藥材賣了,回村馬上給二嫂送錢過去。”
藍怡也沒推辭,點頭道,“好。”
周衛海挺直腰桿,笑得更加自信,聲音洪亮回道,“二嫂先回吧,我去了。”
看著他離去,藍怡吩咐水秀道,“馬車先停在邊上,你去趟濟善堂先去打聲招呼,讓他們給個合適的價錢,不可壓價。”
水秀明白藍怡的意思,周衛海這樣去了,便是縣城裡最公道的濟善堂也會因為他的打扮而看輕幾分,藥材的價錢也自然會被壓下一些。
“也不知道他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都是些什麼?”於燕不免也有些好奇,“進山月餘,怎麼也該採了點好東西的。”
周衛海到了濟善堂,堂內的小藥童因提前得了吩咐,也未因他這一身打扮白眼相待,迎了過去問道,“看病還是賣藥材?”
周衛海緊張地提了提身後的包裹,掏出幾文錢塞在小藥童手裡,諾諾道,“賣藥材,麻煩小哥請個懂行的郎中出來,給估個好價。”
小藥童爽快應了,請了一個花白鬍須的老郎中出來,老郎中讓周衛海把藥材放在櫃檯上。
周衛海吃力地扭身,把包裹放在櫃檯上,展開,忐忑地等著。老郎中挑挑撿撿,先拿起一對鹿茸,仔細觀察成色,用稱稱過,“二級梅花鹿鹿茸一對,五兩八,五十八兩。”
周衛海不滿地看著老郎中,“這好好的,怎麼會是二級鹿茸?”
老郎中抬眼皮,“這是陳年鹿茸,茸毛已見脫落,算是二級,已是不錯了。”
周衛海無言以對,心懸了起來,默默記下數字。
老郎中又拿起一塊骨頭,放在鼻子便聞了聞,搖頭又放下,有從包袱裡刨出五株當歸,眼睛一亮,輕輕地擦拭了了一番,稱了,“四年生土當歸五株,八兩三,二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