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衛極安排好事情往村裡趕,已是寒星滿天了。
本不必回家的,但他惦記著家裡的藍怡。
這麼大的山火,這麼大的動靜,她肯定也知曉了吧,小丫頭肯定擔心他了,周衛極加快腳步。
村裡很多人家已經安歇,沒了燈火。呼嘯的寒風中,周衛極牽馬輕輕走過,並沒有踏碎山村的寧靜。
“吱呀”一聲,他離著藍怡家還有一段距離,大門便被開啟了,帶著帽子披著斗篷的藍怡走了出來。她沒有打燈籠,瞪大眼睛仔細看著漸漸走近的高大身影,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眼裡卻不由自主地集聚起霧氣。
今日她和賈氏帶著孩子坐週四發的牛車進縣城,半路上才知道縣城北的大青山打了一夜,匪人還點著了山火,聽說死了很多人,聽說拉著屍體的牛車一輛接一輛地排了一里多長,聽說來了幾千禁軍封山封港拿匪……
藍怡慌了神,周衛極進山捉匪已好幾天沒有回來了!他有沒有事?
一定沒事!藍怡顧不得逛街,跟賈氏帶著孩子回去,騎毛驢趕往縣城北門打聽訊息。真的死了好多人,平躺在牛車上蓋著白布被拉回來,親人們圍著嚎啕大哭,她強自鎮定地拉住一個穿捕快服的黑麵漢子,問他可見著周衛極了。
那漢子騎在馬上,猶豫地低頭看著馬前一臉蒼白的小媳婦,不知道該怎麼說。
後邊一個白麵捕快見了藍怡,從馬背上跳下來,“周班頭還在山裡,估摸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多謝你。他。他有沒有受傷?”人總是很貪心,知道他還活著後,就想知道他有沒有傷到。
白麵捕快抓了一把泛紅的耳朵,“班頭是受了點小傷,不過胳膊腿都還在,嫂子莫擔心。”
什麼叫胳膊腿都還在!藍怡的心又懸了起來,小傷是什麼程度?她看著被運回來的一車車廂軍的屍體。不好再問。
白麵捕快也曉得自己說錯話。抓耳撓腮地不知該怎麼辦。黑麵捕快這時也曉得了藍怡的身份,跳下來一把將白麵捕快拎到一邊,“嫂子。周班頭沒事,您放心回家等著吧。這人荒馬亂的,別被傷著。”
藍怡點頭謝過,轉身望著遠山上不斷冒出的濃煙。
白麵捕快又湊過來。提醒道:“嫂子,那邊你不能去。已經封山了,正在救火呢。”
藍怡深吸一口氣,又瞪了半日不見周衛極的身影才回了村,焦急地等著。
他總算回來了!藍怡伸出冰涼的手。揉揉眼睛拍拍臉,笑著迎上去。
“週二哥,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你快回屋去。天冷。”
自己剛到這裡她就開門出來,怕是一直在門邊等著吧。周衛極看看她凍紅的小鼻子,暗暗自責,拉了拉馬韁繩,早知她會傻傻在外邊等著就不該心疼黑子,騎馬早點趕回來。
黑子哼了一聲,低著馬頭抬起黑溜溜的一對大眼,不滿地看著主人。
一直用右手拉馬韁繩的他,現在用左手牽馬,是右臂受傷了吧。
他不說,她就當不知道吧,上前接過馬韁繩,“二哥,今晚黑子就在這院驢棚裡吧,你回家去拿身換洗衣服,我燒了熱水你到溫室裡洗洗再吃飯。”
黑子若回去,周衛極還要打水飲馬。
黑子順從地跟著藍怡回家,周衛極愣了愣,抬手聞了聞,好在身上的血腥味都被煙燻了下去。
“辛苦你了。”藍怡先給黑子提了桶溫水,灑上麥糠讓他慢慢飲下,添好草料。黑子一身灰塵,用鼻子拱了拱藍怡,大口飲水。
小毛驢氣哼哼地立在食槽前,緊貼著黑子不肯讓出地方,一定要在小白小火面前捍衛自己老大的位置。
藍怡只拍了拍它,回到廚房。賈氏正在燒水,“衛極回來了?”
“恩,他沒事。”藍怡肯定不知道,她現在的語氣多輕快。
賈氏幫著把兩桶熱水拎進溫室,又提了兩桶涼水,“今日我也有點乏,先睡了。”
藍怡知道她的意思,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周衛極拎著換洗衣服過來時,藍怡帶他到溫室內,溫室內火光暖暖的,讓人為之一鬆。
“吱!”歇在竹架上的小猴子見周衛極走進來,猛地竄到溫室一角抓破油布推開草柵子跑了出去。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