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自己覺得這場跟平日真的不一樣。
因此他也不回家，就在平日值房裡歇著。常在身邊圍著的學生和心腹，這時也沒幾個熟面孔。
還好有幾個留下，他們這時也忿忿不平，指著那些平日巴結醫正十分熱乎的罵。
罵這些人平常拍馬屁，一聽說恩師病了，怕自己被傳了去，躲的遠遠的。
他們聲音很小，但奈何屋內太安靜，一句句的，都往李綱耳朵裡鑽。
李綱心裡十分難受。一面是高熱難受，另一方面，他歷來看重名聲，出自醫生世家，年少在父祖悉心栽培下，很早出師成名，幾乎一路順風順水，從來沒有受到人家的白眼冷待。
做了醫正後，他對下屬也還算不錯，一心愛護學生，平日裡，自己的人緣很好，眾人也都聽他，捧他。
現在一下子病倒，眾人一鬨而散，留在床邊給他診病熬藥的，是自己幾個器重的學生。
這太醫署，都是什麼人啊？
那個周承，想當初，進太醫院，還是自己力薦。因為看重他的天賦和努力，雖然實力還不夠，他努力培植到現在，如今在太醫院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針灸，堪稱一絕。
剛才他可是吵吵的最大聲。
大約心情不好，那熱就上的更加快，功夫不大，他已經雙頰潮紅，渾身滾燙。
開始還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一會兒之後，李綱便熱的熟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齊璋高亢的嗓門把李綱從夢裡吵醒。
“李太醫，這是剛發熱啊。來來來，我給你診診脈。”說完把手搭在李綱手腕上。
李綱心裡十分反感，齊璋又是什麼大夫，還給自己把脈？可是他想動也動不得。本來自己就渾身乏力，恍惚無神，那齊璋的手勁兒可大，他根本沒法掙脫。
“哎呀，可真的，李太醫，你這脈息忽快忽慢，都摸不著了。。。嗯，跟前日我遇到的病人，那脈息十分一樣。”
轉頭對地下那些學生喝道，“你們怎麼會竟都診不出？這就是痘症！”
學生們一臉蒙圈，看著齊璋。什麼意思？
“你們趕快去找個地方，不需要太大，把李太醫單獨放在那裡，噢，你們有什麼好藥，給李太醫好好洗洗。不然，明日開始，痘瘡發出來的話，就只能這樣髒著了。”
學生舉手求告，“公子，公子，老師還沒昏過去，只是睡著了。你這樣說，會嚇壞他。”
“跟你說，這回的痘瘡十分嚴重，發病極快，根本沒有用藥的功夫。你看，像這樣的高熱，已經很明顯了。呀，你看，你看，這脖子，脖子上，開始有紅疹了。。。。”
剛從外面進來，齊璋的手冰涼如蛇，此刻他胡亂掀開衣領，在李綱脖子上指指點點，李綱本來睡的迷迷糊糊，這會被齊璋冰的一激靈，身子抽了一下。
學生們看見，連忙大叫，“老師，老師。。。”
齊璋還在一遍遍的唸叨，生怕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染了痘症，並且，痘瘡已經開始發作。
他是見過發作的人，身上一個個大瘡，流著膿水，無法癒合，就像身上開了一個個燒開水的水泡。發出陣陣腥臭。
這一下，他更加失去了生望，耳邊迴盪著齊璋的話，這時也顧不上生氣，努力睜開眼睛，“你們，就聽他的，給為師梳洗一下，送到，送到那裡。。。”
那裡，是太醫院平日放置瀕死病患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