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攤丁入畝施行後,一定會有問題出現,但沒想到直接造成了兩個階層的對立。
此事,其實是一場直接的利益之爭。
富商地主們認為,攤丁入畝之策施行後,他們的賦稅多交了許多,已經算是支援朝廷了。
利益比往年受損了許多。
而今若連自己的田地都保不住,那相當於朝廷明目張膽地剝削他們而賑濟窮苦百姓了。
這和劫富濟貧有何區別?
他們自然要反抗。
他們的錢也是辛辛苦苦賺來的,不應該成為朝廷變法的受害者。
但百姓們則認為,這些人已經夠富有的了。
若不平價賣出土地,那百姓還是無地可種,還是要成為地主家的佃農,被他們剝削,根本毫無尊嚴可言。
趙頊想了想,道:“韓相、三司使,此事關係到我朝攤丁入畝的國策,必須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朕命你二人為特使,立即趕往黃州,務必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該是誰的責任便是誰的責任,不可有任何偏頗!”
“臣遵命!”二人同時拱手道。
朝廷派遣出這兩位去黃州,由此可見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
此事,很快就在汴京城內流傳了起來。
百姓們也是各執一詞,都有不同的意見。
“我覺得,那棉麻商人許久鍾並沒有做錯。他不願將五百畝田地賣出去,願意承擔五百畝田地的田賦,這是他的選擇,這一點,無人可干涉。他按時交田賦已經算得上支援攤丁入畝的國策了。總不能為了窮人種上地,讓地主們將自己的土地全賣了吧,那豈不是劫富濟貧,朝廷會寒了很多人的心的!”
“此言差矣。小生以為黃州知州的判罰很合理,若不對棉麻商人許久鍾重判,那如何解決富人地主的土地兼併問題。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少了幾百畝田地,但對百姓來講,那可能就是一家三代的性命!從我朝的政策看來,這些大商人、大地主必須做出犧牲,不然我大宋的變法如何繼續下去?”
“照你這樣說,商人不將土地賣給窮人,那就是糟踐人命,害人一家以及對抗朝廷新法了,有錢人就不是百姓,他們的利益,朝廷就不能保護嗎?誰的錢不是一文一文掙出來的,誰家的田不是一畝一畝耕種出來的?”
“這個世界,本就有窮有富。即使天下再無饑饉之患了,那也有人吃羊肉,有人啃饅頭。若吃羊肉的人不願意向啃饅頭的人分肉,朝廷也不能強制,因為人家能吃上羊肉,乃是人家努力奮鬥的結果!”
“一派胡言,百姓才是大宋江山的根兒,得罪了誰,也不能得罪了百姓,我認為富商地主們為了我大宋朝廷的長遠目標都應該學會犧牲一些!”
“犧牲你大爺,你怎麼不犧牲嗎?這位仁兄,我問你,若你有一萬貫錢,你願意拿出來五千貫錢救濟窮人嗎?你肯定不願意,因為你覺得是自己掙的,與他人無關。那富商地主們,他們有錢有地,在新法面前是有錯嗎?都是我大宋百姓,憑什麼犧牲他們!”
“此事若是不給棉麻商人許久鍾一個公正的處罰,那我大宋的商人地主們估計都會站出來反對攤丁入畝的國策!”
……
無論是民間還是朝堂,大家都吵得不可開交。
很快,開始有人質疑起了攤丁入畝之策,認為此策在燕雲十六州、高麗州、東海州可施行。
但是在大宋原有的國土施行,破壞了民間商貿經營與風氣,導致很多流民不勞而獲,也讓很多富商地主階級,重現陷入貧困。
事情越鬧越大。
汴京城內的文人書生吵得不可開交,有的甚至已經大打出手。
不過,大宋的朝堂一直都還很穩定。
無人敢提攤丁入畝之策的不是。
因為所有的官員都知道,攤丁入畝之策乃是趙頊親自點頭施行的國策。
官員們若反抗,那就是反當今官家了。
另外,大家都知道,若敢抨擊攤丁入畝之策,依照官家的脾氣,反對者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官員們不談,但百姓的聲音越來越盛。
整得整個汴京城都是烏煙瘴氣,貧富百姓站在各自的立場,鬧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