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名取正武造訪後,忠長對與紀州賴宣聯手就充滿期待,這幾近成為他活著的最大指望。
忠長迫切想從甲斐府邸這狹小的空間桎梏裡解脫出去,即使紀州不比江戶城和駿府城繁華昌盛,但怎樣也比甲斐這令人窒息的軟禁要強。
每一天,他都在心底暗自盤算著紀州何時會再派人送來最新的訊息,在這種一心一意的等待和期盼下,忠長活得可謂是度日如年了。
漸漸地,他變得對噪音極其敏感。
即使附近有一丁點聲響,在忠長耳畔都會被無限放大。
就連被成次指派來服侍他的侍女,哪怕將茶碗擱在榻榻米地板的聲響大了一點,對忠長來說都近乎一種折磨。
在夜間這種對噪音的敏感程度,成為困擾他的一種心魔。
忠長總覺得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敲擊東西聲,好不容易萌生的睡意頃刻間就會煙消雲散。
好幾次忠長按捺不住從被褥上爬了起來,從寢室走到大廳,再一把拉開紙門,對著走廊放聲大吼:“是誰?夜深人靜的到底誰在發出這種聲響?”
值班的侍衛和侍女聽著他的怒吼,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一併俯身跪倒著進行稟報:“惶恐萬分啊,大納言大人,我們並沒聽到什麼明顯的異響呀。”
類似的情況接連發生了好幾遍,致使忠長自己都忍不住懷疑:這些困擾自己的噪音是否真實存在?或者只是自己在幻聽而已?!
他輾轉反側的癥結越發嚴重,以至於吩咐侍女們將棉花塞入布條裡縫成小圓包,再拿著這些小圓包塞入耳中,放緩呼吸才得以入睡。
難以承受的身心煎熬,迫使他越發渴望紀州方面能傳來哪怕那麼一點音訊,好讓他確定自己沒有白等、這種期盼終將會有所回報。
最後忠長所等到的,是信綱的到來。
當信綱在成次陪伴下邁入忠長部屋的大廳時,他正在大白天裡用酒精來灌醉自己,整個人看起來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呃,是信綱呀?”
在酒精的作用下,滿臉通紅的忠長搖搖晃晃地望著在他面前停下腳步的信綱。
“是不是哥哥讓你來的?他又讓你帶了哪些訊息過來?”
“我確實是奉將軍大人旨意而來。”信綱面無表情地拿出一卷文書,攤開之後捧在手中洪聲讀了出來,“大納言德川忠長,在甲蜚蟄居期間無絲毫反省,更滋生謀逆之心……”
忠長手中的盞霍然跌落地面,清酒隨之淌了一地,整個大廳裡頓時飄起一股飽滿醇厚的米香。
然而信綱對此視若無睹,繼續唸了下去。
“鑑於謀逆劣行一犯再犯,故沒收德川忠長名下的駿河國與甲斐國兩處領地、奪去大納言之位,並將蟄居之地轉移至上野國高崎城。”
有那麼一瞬間,搖搖晃晃的忠長看起來差點就要癱倒在流了滿地的清酒裡,他身體隨即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但在歷經這般非同尋常的顫抖後,他反而平靜了下來,睜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直挺挺地仰頭瞪向信綱,忽地悽然笑出聲來。
“沒收領地?哈哈哈,不愧是哥哥,果然不放過任何向我復仇的機會呀!居然還要把我轉移到高崎城去?他怎麼不直接把我殺了還乾脆一點!”
信綱站立在原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忠長。
多年來被他欺壓與羞辱的記憶,直到現在還在信綱心裡清晰地保留著,連同那些主君家光被屢屢陷害的過往,這些經歷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成為過去。
“請體面一些吧,忠長大人。雖然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大納言、也不再是擁有五十五萬石領地的大名了,但作為德川家的一員,還請你保有最基本的禮節才好。”
“最基本的禮節……嗎?”
忠長像是聽到了一件荒謬好笑的事情般,咧開嘴想對信綱發出嘲笑,可他此刻孤立無助的表情卻比痛哭還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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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連一介區區小姓出身的你,也能教我怎麼做人了嗎?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我德川忠長怎麼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對於此次遭受的嚴厲處罰,包括從甲斐轉移到高崎城,忠長沒作任何抵抗,這是他為自己所保留的最後一絲尊嚴。
在家光的強大力量之下,忠長明白自己縱然抵抗也只是隔靴搔癢而已,非但發揮不了任何作用,還很可能會招致被五花大綁地押往高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