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臨近歲末,陸續有幾件好訊息從京都傳了過來。
最令德川家振奮的,莫過於嫁給後水尾天皇的家光之妹和子,由女御晉升為中宮了。
這也代表,和子從封號相當於嬪的女御,正式晉升為等同於天皇正配的中宮,這無疑彰顯出德川幕府在與朝廷的明爭暗鬥裡獲得了標誌性的勝利。
同時在家光委託政宗的周旋下,他身邊最為信賴與重視的兩名夥伴,均在朝廷獲得了官位。
任職若年寄的正勝官至從五位下丹後守,而擔任小姓組番頭的信綱則獲封從五位下尹豆守。
獲封尹豆守之後,信綱正式迎娶井上正就長女溪子,從而令他成功進入幕府重臣們的視野。
在幕府迫使遠在京都的朝廷不斷作出讓步之際,家光並沒放緩安排幸松及其養父保科正光前往江戶登城一事的進度。
登城,在這個時代來說,具有非同凡響的意義。
在德川幕府擔任老中或若年寄這些要職的譜代大名,在江戶城內工作,所以必須每天登城,在幕府內沒有要職的外樣大名,就只是在特別的日子才會登城。
不過,登城時以外樣大名來說,一定會帶著蔚為壯觀的隨從隊伍撐場面,向世人炫耀家門。
但即使是政宗這般與家光存在深厚私交、並具有強大實力的外樣大名,一年裡的登城機會大致也只有二三十回。
如同幸松與養父保科正光這般得到特許、甚至被傳召至江戶登城的特例,對當事人來說實屬莫大榮幸,是被將軍特別御賜的禮遇。
對此全程跟進的正勝,在幸松父子抵達江戶以後,立即以密不透風的嚴謹與審慎,安排了他們的登城之行。
在幸松登城那天,家光興致勃勃地拉著為此來到西丸的秀忠,朝著為避人耳目而特別選定的偏殿大步走去。
相對家光的意興高昂,秀忠倒顯出了幾分拘謹與不安,他看起來居然還多了一絲害羞。
以至於家光不得不一邊安撫他的情緒,一邊不由分說地堅持拉著他就往偏殿走。
“父親,既然幸松都已經應召前來,好歹你也該去見上一面啊!都這個時候就別再猶豫了,只管跟著我向前走便是!”
“嘛,雖然你的這份心意讓我很高興……但為父還沒作好心理準備啊……”
“父親可是歷經關原大戰、大坂冬、夏之陣的人,卻對面見幸松如此畏畏縮縮,這一點也不像是你的作風呀!聽我的,只管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和他見面就行!”
家光就這麼軟硬兼施將秀忠拉到偏殿,拉開紙門後,父子倆便彎腰穿過懸掛在門楣上的竹簾。
秀忠在進入偏殿的那一瞬間,慌亂地抽回了手,亦不知所措地停下腳步。
留心到他這個心怯舉動和變化的家光,體恤且溫和地再度牽起他的手,將他一路拉到了主座位置,父子倆隨即在座墊上入座。
幸松與正光父子正在下座伏地拜倒。
由於他們行的是最高禮節的土下座,讓秀忠一時無法看清幸松長相,也使他產生了些許焦燥。
這個涉及將軍高度私密家事的場合,只有被視為心腹並舉足輕重的幕臣方有資格在場陪同。
左側的重臣是土井與井上兩名老中,右側兩位幕臣則是代表新生派力量的正勝與信綱,恰好形成了岳父與女婿同時列席的微妙場面。
“今日得以拜見尊容,實在不勝欣喜、備覺榮幸。”
“承蒙大御所大人、將軍大人的特別恩典,容吾子幸松登城,在下實在感激萬分。”
正光在致辭時,幸松一直保持著臉部朝下的跪姿,雙掌分別往內放置在榻榻米上。
這個恪守禮節的少年迅速引發了家光的好感。
在正光結束致辭後,幸鬆緊接著向位於主座的家光及秀忠獻上致辭,他聲音雖稚嫩卻很清澈。
“我是正光之子幸松,今日有幸得見兩位大人尊容,實在不勝欣喜、備覺榮幸之至。”
家光有意無意地瞥了秀忠一眼。
但見秀忠正襟危坐、一派思緒浮移地緊緊盯著幸松,半晌都沒能作出反應來。
“不必拘禮,抬起頭來。”
家光會心淺笑著發出指令,他對幸松的長相也充滿了高度好奇。
“是。”
幸松直起身體抬頭的那一刻,秀忠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