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千代,你且和阿福回西丸好生休息吧,為父已沒有什麼要問的了。”
最後這場議事堂交鋒,以秀忠一句具有明顯情感導向的話,為這場爭端暫時劃下句點。
竹千代在即將走出議事堂的瞬間,回頭短暫地掃了跪坐在右側的三位幕臣一眼。
然而他眼神蘊含的鋒銳及凜冽,對正純、青山及水野來說,卻猶如極寒風雪拂面而來。
彼此之間不過剎那的視線交集,卻足以讓他們三人從頭到腳都罩上了寒意。
接著竹千代加快腳步,迅速離開了議事堂,阿福始終陪伴在他身旁,兩人一路並肩齊行。
對於已然將母親和弟弟自此從親情名簿裡抹去的他來說,阿福就是儼然母親一般的存在了。
“少主,你還好吧?”
“嗯,不用擔心,現在這種等級的陰謀還不至於將我擊倒,我只是覺得很不甘心。”
“很不甘心?”
“是啊,當下的情景,豈非‘樹欲靜而風不止’麼?就算我們只想守著西丸平安度日,這些人也斷然不會就此放過我們。”
“少主……請恕我直言,但凡你還處在三代將軍繼承人這個位置上,他們的陰謀與陷害就永遠不會停止。”
“是啊,畢竟他們還倚仗著母親的力量,她是幕府的御臺所,也是父親目前為止唯一的女人。”
竹千代冷冷地說。
明媚陽光透過樹影灑在他身上,反倒映襯得他表情格外地冷峻如霜。
“他們自是算準了無論母親怎樣胡作非為,父親也斷不會著重處罰。但若長期這樣折騰下去,江戶城恐將永無寧日。”
“比起今後,我反而更擔心眼下局勢恐怕會對少主不利。”
“呃,何出此言?”
“御臺大人剛威脅她願以死明志了吧?以她的性情,近期必會向將軍大人以性命相要脅。”
阿福輕輕嘆了口氣,童孔裡泛起明顯的警惕之色。
“如果再加上國松丸大人及三位幕臣向將軍大人鼎力進言,定然會讓將軍大人困擾不已。”
“你是擔心父親經不起母親他們的反覆糾纏,意志遲早會發生動搖,最後倒向他們一邊?”
“少主,這世間的政事相爭,都得從最壞的打算開始計量,才更有機會在殘酷鬥爭裡活下來。”
“得從最壞的打算開始計量……嗎?!”
竹千代驀地停下腳步,忽地一掃內心陰霾,放聲哈哈笑了出來。
“不愧是阿福,看問題永遠都這麼直接切開癥結。”
兩人邊走邊聊,不留神間已回到西丸御殿,三名小姓此時都神色殷切地跪坐在外殿等候多時。
“少主,阿福大人,你們回來了!”正勝代表兩位夥伴發言,領著他們一同俯身行禮,“議事堂情況怎麼樣?大家都在擔心不已呢!”
“還不是又一輪的翻新陷害罷了。”竹千代輕描澹寫地在主座坐了下來,“那天宴會後我唱了首忠明師範教的明國歌曲,母親他們便向父親進言說我被奪舍了。”
接著,竹千代便快速地將在議事堂發生之事,向四位夥伴們說了一遍。
由於這次阿江與一方發動攻擊的原因實在非比尋常,正勝他們皆不由得心頭一驚,連另一端的櫻子也憂心得花容失色。
“奪舍?”正勝蹙起雙眉,額頭鼓起明顯可見的橫紋,“莫非他們是想……”
“直接點說,就是他們向父親進了讒言,說我並不是真正的竹千代,而是另一個佔了這具身體的陌生人。”
竹千代對此倒是毫不避諱,單刀直入地挑明瞭問題,直聽得四名夥伴從震驚轉向了狂怒。
“混帳!這群人竟敢……?!”正勝一拳重重砸向榻榻米,憤慨萬分地恨聲自語,“這等大不敬的行為,這些無恥之徒居然也做得出來?!”
三名小姓當中,相較於其它兩位的狂怒憤慨,信綱倒是鎮定地陷入到對當前局勢的研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