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竹千代摒棄了所有雜念、心無旁騖揮出的一劍。
揮出這一劍時,他捨棄了所有雜念、擔憂和牽掛,甚至暫時也忘卻了守護夥伴們的強烈信念。
無關勝負、不計結果、淡忘輸贏,他只是循著劍客本能地劈下了這一劍。
他揮劍的手臂,劃出一道如流星般的優美弧線,緋色劍氣直貫天際,隨即一道墨綠色鮮血如泉水般湧出,金環胡蜂上腹已然被切開一道很深的傷口。
然而竹千代反而戚了戚眉頭,臉上絲毫沒有一擊得手的喜悅。
因為他的目標其實是金環胡蜂的那根蟄針,只要切斷那根蟄針,就能斷掉對方最大的危險。
可金環胡蜂似乎也察覺到他的意圖,在冒險向紅蜻蜓衝來時,敏捷的下腹部靈活一擺,在已無法避開的情況下,將上腹部直接送上了他的劍鋒。
在忍著上腹部劇痛的情況下,金環胡蜂在下腹部集中了它的所有力量,恰似巨龍擺尾般地朝著紅蜻蜓洶湧一掃,蟄針就這樣第二度刺進了紅蜻蜓的身體!
竹千代和信綱都很明顯地感受到紅蜻蜓的身體劇烈地震盪了幾下,連續中了兩記蟄針劇毒的它,似乎已無力再抗拒這毒液的腐蝕。
這一刻,竹千代知道自己必須作出決斷了。
紅蜻蜓顯然已經支撐不了多久,它是豁出生命來迎戰的,不能再讓它持續消耗體力,否則只會加速毒液在它體內流竄。
然而更重要的是,如果它意識模糊後急速下墜,那麼確保騎在它背上的信綱安全,就成為竹千代現在最在意的事。
已經沒有時間斟酌與猶豫了,那麼……就完全憑著本能決定下一步動作吧!
他在心裡猛然作了決定。
信綱驚訝地看著身邊的竹千代突然鬆開紅蜻蜓背上的倒刺,晃晃蕩蕩地在搖擺不定的它背上站了起來,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半個字,竹千代就毅然縱身躍了出去。
“少主!”
信綱失聲驚呼,整顆心幾乎都快驚得肝膽欲裂。
對於將主君性命看得比任何事物都更重要的小姓來說,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事情,能比看著自己的少主從高空中一躍而起更具有衝擊性了。
那是完全未經思量的縱身一躍。
從紅蜻蜓背上跳出去後,竹千代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短距離卻流暢的直線,然後落在了金環胡蜂後背。
竹千代才剛著陸,立刻泛起危機意識的金環胡蜂,就抖動翅膀連續飛了幾個起伏的曲線,試圖甩開背上的他。
在這種緊急形勢下,他已經無暇再擬定任何戰略了,身體所作出的任何反應,都全然憑著本能的意識率性而為。
而他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當即舉劍往下方傾注全力重重一刺,劍尖穿破了對方堅固的外殼,劍氣如虹地沒入了它的體內。
“嗡嗡嗡嗡嗡!”
金環胡蜂發出陣陣震怒的狂吼,飛行也隨即打破了所有次序規律,變得毫無章法地上衝下撞,很明顯想要拼命將背上的他耍飛。
在近乎天翻地覆的震盪中,竹千代牢牢地抓住劍柄,並致力讓劍尖往金環胡蜂體內沒入得更深一些。
隨著他手腕上的每一次用力,劍就會更深一步的往裡刺入,而金環胡蜂的墨綠色血液就更是幾近失序地往外競相流淌。
“幸子,還能堅持嗎?”
“已經非常吃力了,但我覺得應該還能再堅持一會。松平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請你儘量穩住身形,讓我瞄準金環胡蜂再射兩箭!它現在正忙著甩掉背上的少主,對我們正暫時無暇顧及,得趁它沒反應過來之前,再補上幾記重拳。”
“明白了,我一定盡力而為,就請松平大人儘管放手去做!”
再沒有多餘交談,緊迫的形勢裡時間就是生命線,信綱反手從箭筒裡抽出一支長箭,深吸了一口長氣,瞄準金環胡蜂腹尾的蟄針射了過去。
這支氣貫長虹的箭擦過它的腹尾下端,卻被遽然騰身升至更高空的它靈敏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