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外傷已好了不少,我端起屋中小小破方桌上放置的一小罐藥膏開啟來,輕輕塗了一層在腳上,腳底的粉紅皮肉正在慢慢生長,雖然還有些隱隱的痛感,下地走路卻不再礙事。
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日頭,忽覺正午已過,而路卓還遲遲沒有回來,我心憂起來,怕是他又在半路上遭了堵截,便接過門後一根簡制長木棍扶在手中,打算出門去尋他。
門檻間晃晃露出一個黑黑的腦袋,吉吉搖動的小尾巴滴溜著眼珠跳了進來,又把嘴裡叼著的一串野果放在我的腳邊,又用如是乖巧,滴溜極轉的小眼睛乖巧的望著我!
我有些詫異地一把抱起,自語間與它問了起來:“今日路哥哥怎沒把你一同帶出去呢?”
吉吉歪了歪腦袋,又嗚嗚叫了幾聲,露出了一幅可憐巴巴的模樣,我寵溺著拍拍它的頭,明白了它的意思,遂帶著它與我一起出了門。
聽路卓說,廟門以北一里處便是一個叫做芙蓉的小鎮,歸屬翰州,也是北淵北地管轄下一處頗為富庶繁華地,這富庶之地,又怎能少得茶坊酒肆,高樓店宇!
片刻後,我駐足在喧雜人流中,聽著道路兩邊歸整有序的商販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瞬間被這座古色甚濃的小鎮吸引。
一路上的馬車粼粼行駛在樓閣林立的寬敞街道上,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也不斷熙攘著來來去去,放眼一望,真是一片繁華無垠!
“我呸!你這是畫的什麼破畫兒呀?!快點兒把我買畫兒的銀子退給我!!”
“這買都買了?哪還有退回來的道理?~少在這跟我胡攪蠻纏!”
人群嘈雜之處,我擠上前去,卻見一個賣畫兒的老頭正與一名濃妝豔抹的,釵玉環配的富家小姐唾沫星子橫飛的激烈爭吵著!
“大家都來評評理,這畫像上的神像可與我北國太子殿下有著半分相似?”那女子撐著一張畫卷怒叫道:“瞧瞧這面盤!瞧瞧這身架!瞧瞧這俗不可耐的衣著風度!!明明就是這老騙子照著紅樓裡的小倌兒畫的!”
“若不是幾日前我偶然在街上,得見這畫上之人!倒不知這花費我五十兩銀子的太子畫像,居然是假的?!”那女子怒挑長眉,指著那畫師道:“這老騙子實在是...令人髮指!!”
“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能為了一點小錢,以那小倌的鄙陋之容玷汙我們太子殿下的神名,此事若被人舉報給官府,怕是少不了你的重罰!”霎時之間,群情揭然激憤道!
“你...你們別在這裡跟著這個瘋子血口噴人!”賣畫兒的老頭形容虛閃,卻仍竭力否認:“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畫的是小倌兒了?難道你們敢說...都親眼見過我們太子殿下的神姿嗎?!”
“這...這...!”一問之下眾人卻是面面相覷起來!
“我們的太子殿下,那可是佑我北朝盛世的天降戰神,自出生之日便天生祥瑞,身伴二十四道綵鳳乘踏仙雲,降我北朝!莫說他自小聰智異於常人,那十歲便隨我北帝出入生殺之境,一舉平亂我北國狼煙的膽識與謀勇,也是千古之來從無一人可比!”
激動之間,只見那老頭端起桌邊一杯茶水緩緩起身:“所以...這太子殿下的神容豈非我們一般人所能隨意刻畫啊,就連我也是在夢中才見過一次...那真乃是三生有幸啊!”
伴隨一聲疾呼與驚叫,不知是否是那賣畫老頭的故意摔倒之舉,一副好端端的畫像竟被一盞茶水給瞬間毀了去!
那富家小姐又怎得作罷?只在吵嚷不休的眾人中,與賣畫老頭來回推搡,顯要動起手來!
連我後背忽然也被人重重一撞,踉蹌著回過頭去,卻見身後賣糖葫蘆的小販一臉鄙夷著上下打量我的神情:“看什麼看!鄉下來的土包子!竟會擋道!”
他重重喝我一聲,就頭也不回的朝前徑直走去,我有些憤憤,卻不想與他爭辯,低頭一看,小黑已經跑遠,便趕緊追了上去。
天香樓內,一樓臨窗雅緻套間裡,一華裳一布褸,一靜默嫻雅一喧動意急,對坐而席。
一張大大的方圓紅木桌上整整擺滿了三十二道香氣四溢的珍饈佳餚,勾人的菜香源源誘惑著人的味蕾,可那華衣卻絲毫沒有動筷的意思。
一縷熱風緩緩地拂過了窗,輕輕吹漾起他那半鋪散在背後的三千如絲墨髮,發後鑲著白玉的輕紗飄帶漾起細微的弧度,更襯了幾分那眉眼如畫,不染纖塵的一襲風姿。
他神色淡淡的看著對面正在狼吞虎嚥,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的人,好看的唇角噙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一頓風捲殘雲後,某人打了幾個倍兒響亮的飽嗝。
外罩一件水銀色薄衫,墨青色雲紋錦袍男子隨手示意了身後一個身著黑色短衫,古銅面板的侍衛,那侍衛連忙上前給噎食的男子恭敬的拍順了背,臨了還撲哧笑著揶揄他一句:“陸世子您可慢點吃,...又沒有人跟您搶...?”
那噎食得男子又連打了兩個嗝,羞迫地接過侍衛手中的白瓷水杯,“咕咚“幾聲仰頭灌下了食道,這才終於好些。
男子暢快地舒了口氣,這酒足飯飽的滋味他真是許久都沒體會過了。
“臣慚愧,如此吃相...讓殿下見笑了!”男子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行禮道。
華衣男子依舊是淡然的隨和之態,若是瞭解他的人必能聽出那言語中透露出的一絲宴宴笑意:“從那錦都到此處百里遙遙,想必這一路也頗為波折,世子恐怕也沒少吃些苦頭,你不必再與我多禮,快入坐吧!”
男子恭身入坐,這才提到話頭:“若不是殿下設計救臣一命,恐怕臣早已死在那毒酒之下!”
“你是我北淵良臣,我定會護你周全,只是現下時機未到,恐怕這冤屈,你可得再擔一陣子。”
“殿下有殿下的難處,臣下這點兒小小冤屈算不上什麼九牛一毛,能得到殿下的賞識,是臣下之福,殿下的救命之恩,我路某也定然不忘!”
二人說話間,一隻身形靈巧的雀兒便悄然停留在飯閣內的房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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