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伯羽一定不會放過放出了自己的她,以後他們不會再相見的。然而那個身影,卻深深的印在他的心裡。
在猶如『亂』葬崗的地方再次見到渾身是血,身體破敗,奄奄一息的她時,紅蓮的心裡狠狠震動了一下。彼時,他們都已經長大,不再是小時的模樣,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就當是報當年救他出煉獄之恩吧,那般想著,他救醒了她。自此以後,少女就跟隨他一起行走天下,以奴婢自居。
雖然她從未說過自己的身份,但也從未掩飾過。青州江家的天才、先天靈體,無懼紅蓮業火,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女。
口口聲聲說著奴婢,她又哪有半點當奴婢的自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如何能照顧別人。自稱著‘奴婢’時,眉眼間盡是狡黠又令人無可奈何的笑。惹事生非的本事也是一流,這令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她太能惹事了所以江家才不要她的。
然而怎樣的笑靨如花,怎樣的沒心沒肺,都無法掩飾她眼中的黯然。
那樣的少女,讓他覺得心疼。他知道她為何而無法開懷,卻無法去安慰她。
煉獄,所謂的神器,多少人為之命喪黃泉,更有多少人因它而心傷?
幼年遭逢大變,又曾被困煉獄與無情的業火相伴,後來更因成為煉獄之主而遭到天下人的追殺。紅蓮的前半生,就是在不斷的殺人被人殺中渡過。他的心,早就被這骯髒的世間磨滅了最後一絲溫度。活著,除了殺戮,再無其它的意義。這樣的自己,又如何能寬慰別人。
然而奇妙的是,兩顆傷痕累累無法自救的心,卻反而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溫暖。煉獄裡那平淡如水的日子,煉獄外那背靠背攜手對敵的默契與信任,潛移默化的改變著彼此。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事,紅蓮習慣了有那個女子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日子,習慣了她的笑鬧。即使什麼也不說,只要在彼此能看得見的地方,他都會莫名覺得心安。
然而他也知道,女子不會屬於他,總有一天,她會離開。甚至有一天,他們會拔刀相向。
預想了無數次的場景很快來到,女子毅然離開了煉獄,離開了他們,再相見時,卻是隻為了煉獄而來。
那次,她被煉獄傷的很重,但那不是他的本意,只是煉獄自己察覺了危險的反擊。
他反應過來時,她已被重傷。
他知道她的父親就藏身在一旁,也知道她搶奪煉獄只是為了討那個男人歡心,但那個無情的男人卻是在她失敗了之後放棄了她。於是,他又一次撿回了重傷的她。
“吶,紅蓮主上,不如你收留我吧?”
就是那麼沒心沒肺毫無愧疚之意的一句話,從此他們就真的一起,走遍了九州大地,所過之處,血雨腥風。
他走的路,是逆天之路。每一天都面臨著殺機,就算那個靈魂乾淨的猶如白紙的女子,身上也終究沾染了業力,不屬於她的業力。
他很高興,因為那樣,他們就會永遠在一起了,即使死亡,也同歸地獄。
很多年以後,紅蓮之名都可以被母親拿來嚇唬自己不乖的孩子了,再沒有人敢擋在他的面前,更沒有人,能夠讓他們分開。
他以為,他們可以一直這樣直到天地毀滅時間盡頭,卻不曾想到,分別會來的那般快。
當看到毫無生機、連靈魂都殘破不全的憐花倒在他面前,手上還死死握著那把世間唯一可以殺死他的剋星卻邪劍的時候,他甚至忘記了伸手接住她。
不止他忘了,連夭雲和秦陌都忘記了。
那一刻,他只覺得,這天地、時間、空間一切一切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在他瘋狂到就要失去理智時,憐花殘破的靈魂裡突然出現了一股奇特的力量,那股力量居然在修復她的靈魂,讓他那顆嗜殺的心漸漸平息。
“去尋找她的轉世吧,然後保護好她,不要再讓她受傷了。”微弱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然後他看到憐花的靈魂在天地間消散。
不是灰飛煙滅,而是完整的靈魂消散在天地間。
靈魂完整,方可入六道輪迴。可她是不入輪迴的人啊,還哪來的轉世?!
但他寧願相信那個聲音,寧願相信,他們還可以再見。
為了等待憐花的轉世,他進入了自己最為痛恨的煉獄,以業火鎮壓己身,躲避時間的浸蝕。
直到那一天,再次在這天地間感應到憐花的靈魂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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