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有些年代的樓房,牆上的石灰歷經風雨,大多脫落,呈現灰敗的顏『色』。
大概是採光不好,整個樓層都顯得有些昏暗,兩排相同格局的房間顯示著這是一個集體宿舍。
在三樓的某個房間,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外面的天『色』,有三個女孩正睡的昏天暗地。
靠近窗戶的那個,許是做了什麼噩夢,面上有悲慼的神『色』,嘴微微蠕動著,似在訴說著什麼。
突然,女孩悲慼的面『色』變的絕然,睡夢中的身體也動了一下。
“啊!”滿頭冷汗的從床上坐起來,朱華睜開眼,入目是素『色』的蚊帳。
原來只是一場夢啊,虛驚一場。
屋外,淅淅瀝瀝的下著細雨。這,應該算是初春的第一場雨吧。空氣乍暖還寒,她擁著錦被,看窗外朦朧的細雨發呆。
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那樣的夢了,但那般清晰完整卻是第一次。即使清醒著,她也還記得母親那溫柔的笑和失去她時徹骨的寒。
“阿華,大早上的,叫什麼叫,擾人清夢!”嘟囔的聲音帶著絲惱怒,打斷了她的發呆。
今天好像是星期天,又倒回床上,她拿被子矇住頭,不自覺的訥訥“母親”。然後連自己也覺得驚訝,不過是一個夢而已,那悲傷卻是如此清晰,心也在緩緩的疼痛著,就像真實的發生過一樣。
“所以我才喜歡這些夢境啊,現實是不會有什麼事能夠讓我有這樣的感覺的。這身體裡依然跳動著的,本質卻是冰冷麻木的心。”輕聲喃喃,睡眼朦朧的她撫上自己的心臟,聽著規則的心跳再次閉上眼。
朦朧間,那個長長的夢境再現,而這一次,她已經成為夢中的那個敘述者,親身經歷著夢境中一切。
也許是下雨的緣故,南國的冬天,陰冷陰冷的,少有下雨的時候。我竟然夢見了我的母親,深海魚人一族的公主,夢見她自碧海深宮而來。
我的父親,是這天地間最強者之一,凡人口中所謂的神明。
從有記憶開始,我見他的次數唯有一次。而那一次,還是在蠻荒美杜莎的領地,在我中了蛇毒昏『迷』之後,神志模糊,連他的『摸』樣也未瞧個仔細,只憑藉著血脈之力知道他就是我素未謀面的父親。
想來母親也是如此,當初父親嫌深海離錦城太過遙遠,就把母親帶到了錦城的碧海,為她在海底建了一座宮殿。而為了所謂的愛情,母親竟也真的捨棄了族人,獨自一人在碧海宮殿居住多年,也等待了父親多年。
而現在,為了她所愛的人,又踏上了大地。
對於母親的出現,小妹很不歡喜。因為父親的力量過於強大且霸道,我們姐妹二人雖有魚人一族的血脈,但卻沒有控水的能力。如果說,我在五十年前尚且還見過父親一面,妹妹卻從未見過父母任何一人,對他們沒有任何好感!
錦城雖更勝仙境,但對於永生不死的我們來說,卻是一個笑話!更勿論小妹現在喜歡上了一個凡人,對自己的血脈更是憎恨。
“姐姐,我即將同蓮華一起去往西崑崙尋找傳說中的長生果,錦城就由你多費心了。”在母親踏上陸地的那一刻,小妹就對我說。
她不想見母親,五百多年的等待與期盼成空,換來的,只有滔天恨意。
我趕到碧水邊上,果然如夢中所見的一般,一襲碧衣風華絕代的美麗女子艱難地行走著。
她本是應該有著如同魚一般的尾翼,但在她踏上陸地的那一刻,尾翼已變幻成雙腿,甚至失去了所有的法力,淪為普通人。
我知道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每走一步,無異於踏在刀尖上。但她依然面帶微笑,美麗的不真實。只那一眼,她美麗的身影和溫柔的笑就烙進我心底。
“母親!”那兩個字沒有任何的彆扭與陌生,就似乎我已經這樣熟悉的稱呼了她幾百年一樣。
“流螢——”她不太確定的喚我的名字,笑容在臉上化開,傾國傾城。
幾百年來古井無波的心境瞬間被震動,那種溫暖的感覺瀰漫全身,我笑著跑向她“母親,母親!”
錦城原本到處都有水,幾百年裡,無聊的小妹已經連通了碧海和星辰殿,但母親卻一次也沒有來過。
小妹大概很失望吧,所以在等待了一百年之後,一怒之下,讓黑龍喝乾了所有的水。除了碧海和星辰殿,這裡已經沒有一滴水了。
母親來的突然,我全然沒有準備,因此只能一步一步走過去了。父親如果知道,一定會很心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