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這一輩子,你永遠不知道一陣風吹過下一個剎那會發生什麼,在無知裡裝作懵懂,在沉睡中破啼,就是猛一瞬間,你會對自己陌生。
江喻柔經過兩日的修養,傷口已經癒合恢復的差不多,氣色也紅潤了些許,只不過人還遲遲未醒。
東牙道幾日以來一直守在江喻柔的身旁,也未怎麼閤眼,整個人瞧上去有些憔悴。
那桃林老頭走進屋內,沏了一壺自釀的花茶,端了一杯遞到東牙道手中,自己則坐在一旁眼也不眨的瞅著東牙道抿茶的側顏。
東牙道感覺到那老頭盯著自己看,心下驚惑,剛一轉過頭,那老頭混濁略顯哀傷的眸色顫了顫,便將目光移向他處。
老頭的神情讓他恍然困惑,貌似這麼久來,這間茅舍便只有那老頭一人,之前不是聽他說自己還有個兒子麼?
便不由得笑問道:
“老爺爺,你的家人呢?你不是說自己還有個兒子麼?為何沒見?”
像是又提了一樁傷心事,那老頭輕嘆一聲道:“兩年前便被抓去行軍打仗了,這麼久沒回來估摸著也戰死沙場了吧……”
說罷,便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老頭那溼紅的雙眼望向屋外,目之所及彷彿皆是回憶。
東牙道也沒再開口,如今常年戰亂,很多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那些已經成為一件常事,憐憫同情是沒有用的,失去的永遠也回不來。
可不免內心還是悲惋……戰爭是掌權之人的功利場,卻是平頭百姓的墳墓場。
“這麼些年都是你一人過來的?”
“是啊……老伴前些年病死了,便只留下我這老頭子一人。”老人沉重一聲嘆息。
繼而又道:“如今也只有外面那片桃林為伴,只求能夠安穩度過後半生。”
東牙道轉頭望向支起的窗戶外面那片粉紅色浪海的桃林,那灑落一地的桃瓣猶如自地底盛開,頓使人內心純淨虔誠。
“這些都是你種下的?”
說起桃林,老人褶皺的面龐彷彿有了那麼些欣慰的笑意,顫巍著走去門口,扶著門把。
“這些可都是我的心血吶!偈語有言,萬物皆有靈,不使與之長存,但求可以永生共眠。”
東牙道內心頓時湧出難以言喻的滋味,悲愁複雜交織,人各有命,他的軀體是傀儡,魂卻在流浪,可是也永遠擺脫不掉宿主的連環奪命,終有一天還是要跌落苦海。
“這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老頭轉過身佝僂著身子重新走過來坐下眯著笑道。
“不是,只是一個朋友罷了。”東牙道尷尬一笑,連忙解釋。
老頭卻像是看破不說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盯著還在昏迷中的江喻柔道:
“看起來你們二人也還是挺般配的,但從面相上來瞧,你們兩人這世也還是有一段糾纏。”
“你會瞧面相?”東牙道驚愕。
“略懂,不過大部分也只是猜測罷了。”老頭面色平靜,那神情那語氣,絲毫分辨不出所言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