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敷官近日腦子裡一直都在回想那個叫做東牙道的神經質男子所說的話,她有時候會在夜深人靜時分仔細思量,可思來想去,無論如何還是覺得得謹慎小心些才好。
逍遙鎮上每年都要舉辦四次燈會,各式各樣美妙精緻的燈籠在夜晚懸掛街市兩旁供人觀賞,那燈籠上所繪的蟲鳥魚獸都顯得栩栩如生,精妙絕倫,只需上一眼便可讓人淪陷其中。街上燈火通明,人影摩肩擦踵而過,或是挽臂,或是有情男女嬉笑嗔玩,總之好不熱鬧,有些猜燈謎遊戲會吸引來很多圍觀者,略微有些文采之人便可上去一展才華,有些在普通老百姓中出彩,鶴立雞群,多少便彌補了些落榜的安慰。
霍敷官快馬加鞭趕回家中,妹妹肖茵和孃親正在說話,她掀起簾子走進屋裡,肖茵一見她回來便止了口沉默,將腦袋扭去一旁。
“敷兒,來,坐娘這裡。”婦人的話語笑容總是那樣溫柔慈愛。
霍敷官乖巧的走過去,挨著婦人坐下,眼睛淡淡的瞟了一眼低頭縫補衣裳的肖茵,焦憂的臉上勉強扯出幾抹笑來,也沒先去開口理會,她可不想再熱臉貼冷屁股。
“娘可是沒有好好瞧瞧你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孃的小敷兒可是長這麼大了。”婦人緊緊握住霍敷官柔嫩的雙手,在一明一滅的燭光下,與婦人粗糙鬆弛的雙手形成明顯的對比反差來。
想許是好久沒有這樣好好注視過彼此了,霍敷官望著孃親佈滿褶皺,憔悴蒼老的臉龐,恍然驚覺,一向在她心裡貌美慈善的孃親竟也日漸老去。
“娘,今晚鎮子裡面有燈會,我帶著您還有茵兒去逛一逛,也好散散心,不能老一直悶在家裡,會憋壞的。”
說完,她瞅了瞅一旁的肖茵,只見她依舊埋頭挑針,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那般無動於衷。
“也好,娘聽你隔壁劉大娘說今年的燈會格外好看,什麼樣式的都有。”婦人望望霍敷官,又瞧瞧肖茵,臉上露出那種難得愉悅,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笑意來。
肖茵一臉陰沉的將手上的活計擱下,只冷冷的撂下一句,“我不去。”便朝屋外走去。
“這孩子!”婦人無奈嘆氣,霍敷官對於自己妹妹的態度也已經習以為常,雖然心裡不免難受,可是她總覺得自己無能為力,尤其是對於這種情感處理之事更是手足無措。
“娘去好好跟你妹妹說說,你別生氣,無論再怎麼樣,你們終究是姐妹,這誰也改變不了,她年紀小有些任性,你這做姐姐的也不能怪她。”婦人緊緊握住霍敷官的手,語重心長的開導勸解道。
“娘,我知道,您去跟她說說。”霍敷官的笑略顯酸楚,點點頭道。
眼看著婦人走出房間,霍敷官深深嘆息了一聲,她靠在椅背上,將後腦勺刻在椅背的稜角上,抬眼望著上方,她從未感覺這般疲憊過。
不過一會兒,婦人便再度牽著肖茵的手走了進來,婦人笑了笑道: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哄哄便能成了。”
霍敷官站起了身子,又是無奈又是有些生氣,可這是自己的親妹妹,除了慣著寵著又能如何?
她走過去牽起肖茵的手,肖茵只是沒有看她,卻意外的沒有掙脫。
“行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打扮好看點兒,咱們一塊帶娘去鎮上看燈會。”
“不打扮了,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我又沒有中意的人。”肖茵猛不防丟下這話,霍敷官可知道自己的妹妹尤其愛美,不過話說回來,女孩子愛美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今晚為何又不打扮了……不用想,只要是霍敷官說的,她就必須得跟她唱反調,這霍敷官再清楚不過。
霍敷官帶著孃親和妹妹肖茵走在繁鬧的逍遙鎮街頭,夜晚的鎮子比白日裡的鎮子更多了些浪漫與溫情。縱眼望去,街市兩面一排過去皆是形色各異的燈籠,有宮燈,紗燈,吊燈等等各類燈種,還有那種供人類賞玩的走馬燈,五光十色。在繪畫,剪紙,紙紮,刺縫上都顯得精益求精。而這些也都不僅彰顯出手藝人工法的精妙,也顯現出對生活的藝術品質的追求,將整個逍遙鎮烘托的韻味十足。
肖茵顯得異常歡悅,她望著一整條街下去頭頂上方滿滿一排排的花燈,眼裡彷彿透露出無限的遐想與夢幻的剪影。
“娘,這些花燈好美!”肖茵止不住的讚歎,蹦跳著卻偶然撞上別人,急忙尷尬羞澀的彎腰道歉。
“小心點兒,別那樣冒失。”婦人笑嗔道。
霍敷官見她們如此開心,自然也是滿心歡喜,不免咧開嘴角笑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