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陽坐進車裡,還伸著腦袋與朱涵亮揮了揮手,在車子開出大院,他才端正身體坐好在那裡,主動與胡天明搭話。“胡師傅,你看我們都這樣熟了,坐了你的車好幾次,居然沒有問你名字,剛剛還是問了朱書記才知道你姓什麼。”
“呵呵,我一個開車的小職員,知不知道名字都無所謂。”胡天明自嘲地說。
“怎麼能這樣說呢?”夏初陽不贊同地說。“我覺得你很好啊,說不定哪天就有出頭之日了。”
“你是在說你吧?”胡天明切了聲。“我跟你哪能一樣?你是大學生,能當官是遲早的事,我這樣一個混飯吃的司機,做死也是一個司機,哪敢想什麼出頭之日?”
“別這麼說,我就覺得你很好,不趨炎附勢,做人誠實而不耍滑頭。”夏初陽實話實說。
“那有什麼用?”胡天明沮喪地說。“我這樣的人最不受待見,你見哪個領導會喜歡我這樣的人?現在啊,就是那些耍滑頭的人才吃香,隊裡三個司機,就數我混得最差,你也親眼見到了。”
“那我以後要兩邊跑,得麻煩胡帥傅跑來跑去接送了,不過,早上不會讓你起早床來接人,我會自已騎電單車去隊裡,如果白天正常上班時間,你有時間的話,那就得麻煩多跑一趟或兩趟,這個沒問題吧?”夏初陽用商量的語氣跟他說。
“沒問題。”胡天明爽快地說。“你早上需要我來接也沒問題,反正我這個人已經習慣了,隊裡領導需要臨時出車,而又不是什麼好差使的時候,這活基本上都是輪到我。”
“什麼意思?”夏初陽心說,果然有內情,他的判斷沒錯,這胡師傅就是不受待見的司機。“難道說另外兩位司機有關係?”
“一個是有關係,一個是會來事,就數我不會來事,又沒有後臺,所以,我已經習慣被不平等對待了。”胡天明訴苦。
“有關係的應該是小劉司機吧?”夏初陽想知道小劉的後臺是誰。
“對,他是劉處的親侄子。”胡天明說。“人家有靠山,在單位從來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隊領導都得看他臉色。”
“嗯,見識過了!”夏初陽深有同感地說。
“那你說的另一位會來事的司機,怎麼個會來事法?”夏初陽還想了解更多一些隊裡的情況,以便讓他有所心理防備。
“這個不好說了。”胡天明有些顧慮地搖了搖頭。
“沒事,你說吧,我也只是暫代幾天隊長工作,我們是平等的,我不會將你的話傳出去。”
“好吧,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胡天明也覺得夏初陽只是暫代幾天,在他看來,陳海昌還會回來,眼裡也就沒把夏初陽當成真正的領導,知無不言地說。“那小子啊,一肚子花花腸子,專門算計別人,不要看他在討好你,私底下卻是在利用你,然後給自已的腰包撈錢。”
“利用隊裡的領導嗎?”
“嗯,每次和隊裡領匯出去,他就搶著付款,然後再找領導簽字,翻倍地報回來,有時候還會借花獻佛,用賺來的錢給領導買禮物,這種人當然深得領導賞識。”胡天明委屈地說。“我就是不想讓人說我跟那小子是一樣的人,所以每次陪領匯出去,我從來不主動付錢,我不付也不報,讓領導去付去報,結果卻因這事得罪了領導,才會不受待見。”
“那是他們沒眼光,我覺得你很好。”
“可他們卻覺得不好,沒那小子會來事,他們就沒有看到那小子事後多報的那些錢。”胡天明不滿地說。“曾經,那小子還當著我的面笑我不會辦事,所以才落不到好處,他呀,經常在我們面前吹,跟著領導去哪吃飯,什麼人又送了好煙好酒這些,有時候,還會收到紅包這些。”
“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夏初陽冷哼。“這種人還重用,要是我,趁早踢得遠遠的,有多遠踢多遠,遲早會害死人。”
“隊領導不知有多器重這樣的人。”胡天明搖頭。“他呀,簡直就是兩位領導的心腹,過年過節還讓他直接開車送他們回去,一趟回來,又得撈不少油水,所以,一樣的職業,那收入是相差十八千里,人家隨便出去一下回來還得算加班費,我這天天在工地累死累活,要是有個什麼事情遲到了還得扣我的工資,同人不同命啊。”
胡天明之所以對夏初陽抱怨,是因為他心裡一直都不滿,卻又找不到合適的人傾訴,現在,有了夏初陽這個代理隊長,他就直抒胸臆,不是想要得到什麼安慰與補償,就是想說說,不說出一直憋在心裡也難受。
“你也真是不容易啊!”夏初陽理解胡天明的委屈,誰都有不得志的時候,就跟他在處機關時一樣,每天累死累活,有成績是別人的,有黑鍋就得自已去頂著。
“為了混口飯吃,不容易還不是得幹下去。”
“上回聽說你的家人都跟著你,那壓力還是挺大,每個月房租和生活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夏初陽想起上次他買了好多農家菜的事。
“所以,我才會經常去買農家菜,物美價廉。”
“生活都不容易啊!”夏初陽感嘆道。
“對呀,要不是為了生活,誰會在這裡受那些人的鳥氣,要是我一個人吃飽了全家飽,早就不幹了。”胡天明氣憤地說,他今天算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平時都不敢隨便對人講這些,怕一個不小心就說到領導耳中去了,那他更是有穿不完的小鞋。
夏初陽能忍氣吞聲來工地,還不是為了生活啊,要不是為了那份賴以生存的工資,他怕是早就不幹了,一個人走到哪裡不能生活,可就是家裡人怎麼辦?每個月還不到時間就來電話要錢了,月月光的他才不敢輕易換工作。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夏初陽感觸很深。“胡師傅,你是一個正直的好人,總有一天,你也會走好運,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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