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洶湧的雲霧如同進行了一場千軍萬馬的拉鋸大戰,滾滾濃煙,火光四濺。炏恬胸前被古琴割裂成好幾道凜冽的傷口,總算反應過來:“原來你早就知道我在哪裡?故意設計讓我主動自投羅網,還真是心機深沉。”
楚辭不緊不慢放下十指,顫動的蠶弦在她不動聲色的撳壓下穩定下來:“多謝誇獎。”
“讓我開開眼界,看看女媧的好徒弟有沒有得到《荃蕙詞》的真傳。”
當年父君要將她送去崦嵫山拜女媧為徒,可那個受六界尊仰的神界至尊,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否決了父君的提議。
自此以後,她對崦嵫山就沒有任何好感。
兩團化作龐大熊掌的黑翳再次罩下來,催發體內的仙魔陰戾,尖銳的呼嘯好似要把整個六界攪得天翻地覆。
薜荔捂住小昭質的耳朵,凝出一口氣,又源源不斷的把神息過渡到她的體內,可骨骼裡的筋脈絡紋紊亂又相互撕扯,神骨在風中隱隱發顫。她咬了咬牙,竭盡全力抵抗。
“不要聽別人的氣息,只需感受我的。”
溫熱的大掌從後抱住她,像一座巍峨高聳的大山,為她們抵擋一切的山呼海嘯、地崩天催。
他的氣息微喘,與鈺暇搏鬥後的下頜泛著微溼略沉的熱意,抵在薜荔的發頂上。世界突然變得好安靜,只剩下心跳的聲音:“把這些聲音想象成音符,一點點譜奏成一首曲子。”
“好。”
他的聲音有安撫人心的作用,薜荔靜靜閉上眼睛。
看著她逐漸露出鬆軟笑靨的面容,江蘺靠在她的肩膀上,卻扯痛了脊背上的傷痕,強撐著沒發出一點聲響。
至於鈺暇,術法在妖界的確是數一數二,可她要面對的人,是上古神獸,一頭擁有極老資歷卻始終保持著童顏的訛獸。
六界初平時,他泯於眾人,心甘情願跟在仙帝的身後,成為一頭無聲無息的坐騎,不喜出風頭。可一旦六界有任何的波動,他一定是那個率先垂範的。
早知道,他不僅與天地同壽,仙術也早已練就得出神入化,不容小覷。
曾經有過好幾次,檮杌發動妖仙大戰,訛獸領了先鋒的職位,一路所向披靡,為帝居的出征打下響亮的鳴鼓。
鈺暇靠僅存的最後一點意識,氣若游絲看著髣髴一家三口的畫面,心頭的軟肋頓時被觸碰,拽扯出一連串的惦念。
曾幾何時,她也擁有過這麼溫情感動的瞬間,只是……只是那些熱融融的感情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消弭於記憶的深處。
鈺暇噴出一口腥甜的血,意識逐漸渙散。迷迷糊糊中,好似看到了年輕漂亮的孃親正在對著她笑,伸出手:“鈺暇乖,到孃親的懷裡來……”
娘……親……
鈺暇覺得每撥出一口氣,體內的妖息就隨風消散一分。想抬手,卻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從今以後,妖界與鈺暇,再無半點干係!”
浛洸冷言沉語,隔斷兩人之間的父女情。
鈺暇緩緩闔上雙眸,唇角蠕動,好似在說:父君,女兒愧對您多年的悉心教導……
江蘺用訛獸一族強大的上古靈術,把她的妖骨從體內震得支離破碎。不論是人還是生靈,只有在遭遇難以承受的磨難之時,才懂得幡然醒悟。
她苦澀一笑,喉頭滾動著好似刀刃般尖銳凜冽的刺疼。她拼盡全力旋轉騰飛,狂風從面頰凌厲掃過。
既然世界已經拋棄了她,那她也就可以了無遺憾的離開。
鈺暇催發體內的所有妖術,以掌心罩出一團墨綠色的光澤,一瞬不瞬盯著前方的炏恬,目光裡迸射出森寒的冷翳。
“《荃蕙詞》果然不同凡響。”
炏恬狠擦嘴角的血,頭頂逐漸落下一道透明尖利的結界,光圈罩住她跟楚辭,隔絕結界外的一切,“可你別忘了當年,你的丈夫是怎麼死的!仙魔戾息,足以撼動六界。鷙氣凜冽,只要順從它,它就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滔天權勢、力量、術法……所向披靡,天下無敵!”
楚辭站在凌厲的風中,紫色的眸光淡漠如寒冰:“說到底,不過是它的傀儡。做自己和成為他人的棋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放棄了什麼?”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沒了你,她就會成為鰥夫!一個沒有妻女的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