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驚悚的閃電轟隆隆打下來,把宅院一處的昏暗的小房間映照得極其陰森可怖。
門前落了鎖,窗欞也被釘死。裡頭的滿頂床旁摺疊著一套大紅色的喜服,還有價值連城的鳳冠霞帔。
可坐在梳妝檯前的女子,單薄的外衫根本不足以禦寒,風呼啦啦的刮,柔順的長髮垂落披散,她輕哼著《牡丹亭》的戲曲,哀婉淒涼的語調髣髴能把人的心撕個粉碎。
門開了。
進來一個眼神複雜的旗袍太太,追問芰荷:“顧大少爺遠渡重洋去了英國,你卻寧可跟著一個小廝私奔也不肯嫁給我的兒子?”
芰荷繼續打理長髮,象牙梳沿著及腰的長髮一路下滑,髣髴在準備極其莊重的儀式,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我兒子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哪裡比不過他們?”
佟佳婉暴跳如雷,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己好朋友的女兒的份上,早就上去給她幾個耳刮子。
“佳婉阿姨。”
芰荷透過鏡子給了她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你有沒有絕望、又無助的愛過一個人?”
佟佳婉愣住。
站在博山爐旁的伏白斜靠木窗,目光低垂,不知在沉思著什麼。
整個房間靜得落針可聞:“我愛著他,是從他失蹤的那天發覺的。這麼多年來,腦子裡始終盤旋著他的微笑、他的挑眉、他的安慰、他的專注……他已經成為我這輩子永遠無法割捨的一部分,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佟佳婉誤以為她說的是顧少君,咬著牙齒根怒氣衝衝:“他早就在狂風暴雨的海上失去了蹤影,你再怎麼情根深種,也改變不了他遇難的事實!”
說完,又口不擇言陰鷙嗤笑:“你既然那麼愛他,就下去陪他啊!”
身後的侍女端來一杯酒,隨著晃盪的弧度,一縷縷的波紋逐漸盪漾開來。
人散去,可光線卻越發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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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坐了多久的芰荷,看著薄霧嫋嫋的清晨,光線如密織的線團般灑落在寬廣無垠的大地上,鳳眼裡的光卻是暗灰色的。
她撳滅頭頂的燈光,從櫃子裡小心翼翼取出一件墨綠色的旗袍,上頭栩栩如生的花紋精緻又繡雅,好似專門為了誰而開放。
一言不發穿上,又細細抹了胭脂,遮蓋蒼白的面孔。拉開抽屜,帶上一對漂亮的環扣珍珠耳墜。抿了半片口脂,神色安詳靜坐。
有噠噠的響動。
匣盒上,擱著一塊舊式的孔雀懷錶,上頭的指標不緊不慢行走,發出清脆又明晰的跳動聲。
八點整的時候,外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好似在慶祝無比熱鬧的大喜事。可這些喧鬧的聲音,悉數消弭於空曠寂寥的房間內。
有一股難以操控的力量,正在無形中拽扯著芰荷。雕刻著淺色菡萏的鷹嘴酒瓶傾倒出透明潤白的水澤,映照出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只是曾經藏在裡頭的璀璨光澤已隨流星的隕落,消失得無影無蹤。
“哥,芰荷在這個時代的義務已經盡了,這就來找你。”
第一杯酒灑落在地。
第二杯,她透出一抹傾盡所有的狠勁:“如果舉頭三尺真的有神明,請你滿足我一個心願,我願意拿永生的三魂七魄與之交換......”
此一瞬,楚辭看向伏白所在的方向,早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夠了!”
瑪瑙酒杯摔碎在地,芰荷看著眼前這個陡然冒出來的男人,一陣目眩神迷。手被他攥得死緊,彷彿要生生捏斷了似的:“你”
她不知所措,感覺這具石沉大海多時的軀殼,在無知無識中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了回來。
這力量是強大的,劫後餘生的緊迫感始終追隨著她,還有眼前這段不可置信的重逢。她淚流滿面,撲上去抱住他,從心口深處挖出那個字:“哥......”
依戀、思念、責怪,不捨、深情、摯愛。
人類的情感,從不僅限於一字一句,更多的感覺,是堆積如山的文字無法表達的。
伏白擁緊她,下頜擱在她的發頂上,輕柔摩挲,沉音帶著濃深懊悔的喑啞:“有哥在,世上再沒有人能夠欺負你!再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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