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陪我的娘子說會兒話怎麼了?”
“不怎麼不怎麼。”
她把人推出去,又將弓箭給他拿上:“萬事小心。”
老生常談的四個字,大部分的男人會不耐煩揮揮手,卻甚少想過這裡頭含著妻兒們最濃烈真摯的關心。
筳簿抹了把她的臉:“我會養好你的。”
楚辭靜默一瞬,臉上的笑容多了抹不易察覺的深意:“早去早回。”
目送寬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維持了許久的笑意徹底垮了下來。回木屋鎖上門,輕解羅衫,目之所及之處,遍體黑紅,流火般的傷處,瘢痕蜿蜒又猙獰,可怖極了。
在人界兩年了。
除了新婚之夜讓他替自己上過藥,其餘時間皆是避開他,獨自一人忍痛抹藥膏。
自焚留下的後遺症,帶著灰飛煙滅的決絕。
他懂,所以從不過問。只在每晚的深夜,緊緊抱住她,給予無聲的關切。
她透過青銅鏡,鵝蛋臉變成了瓜子臉,瘦尖的下巴尤為突兀。不再多做深想,換了另一套潔淨素雅的衣衫,端著木盆去了流水潺潺的河邊。
正值初夏,炎熱的陽光從樹縫中傾瀉而下,流轉出氤氳的光線。夏蟬在枝頭歡快的鳴叫,就連青蛙也閒不住,到處蹦蹦跳跳。
“楚家娘子來了?”
一個嗓門粗厚的女人,塊頭大,身體粗壯,頭上卻繫著粉色的花巾。
楚辭輕聲應她,無聲笑了。
當初兩人決定在此落腳的時候,他抱著她,用蓄了胡茬的下巴蹭她的脖子:“既然是隱姓埋名,筳簿這個名字是不能用了。”
她深以為然,兩人商量了許久,最後被他一錘定音的卻是:“既然是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夫人認為楚竹二字可適合你的夫君?”
“……”
滿腹經綸的太子殿下,你莫不是對這句話有什麼誤解?
她捏著他的下巴,像個玩世不恭的登徒浪子,問他:“你叫楚竹,那我叫什麼?”
“自然是楚家娘子。”
“……”
告辭!
可事實證明,這個民風淳樸的馳騖村,對於已嫁為人婦的女子的閨名卻不甚在意。
陽光冉冉升起,女子們洗滌、捶打、交談的笑聲迴盪在整個河流的深處。
楚辭小心避開幾處滑溜溜的小石頭,找到一處足以容納她和木盆的大石塊。迎著風,處於河流的上游,水流清澈。
“你們看。”
風撩起楚辭的秀髮和裙襬,在靜止的畫面裡,猶如雲中飄下、墜入凡塵的九天玄女。
“這個楚家娘子,漂亮是漂亮,就是話少了些,人倒是溫柔隨和。”
“是啊,不知從哪裡來,也不肯坦言自己的身份,還有她的男人楚竹,挺高大精壯的小夥子,也是寡言少語。”
“你們說,他們會不會是……”
一塊石頭毫無徵兆的砸過來,濺起無數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