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她身後重重闔上,飛身上樓的影子成為今晚他對她的最後記憶。
他掩著胸口,渾身的力氣好似一下子被抽走,嘴角滲出的血液染紅了腳下的地磚。
尤光源從暗黑的甬道里走出來,幾不可聞嘆口氣:“這事雖然過去了一年,卻成了她心裡最大的痛。你這麼急匆匆趕過來,無異於硬生生撕裂她的舊傷疤,這傷疤雖然舊,畢竟也是一道傷,你得給她一個緩衝的時間。”
伏白從地上強撐起身,身體搖搖欲墜,好似一陣風就能擊倒。他明白,他什麼都明白,只是他的身體……暈黃光線中的影子透過手臂,落在地上,不見了半個手掌。
時間不等人啊!
芰荷跑回房間,連燈都沒有開就撲到床上哭得撕心裂肺。額頭溼了一簇簇,臉上都是狼狽的痕跡,不一會兒,就浸溼了枕頭和被褥。
住在隔壁的美國姑娘第一次聽她哭成這樣,焦灼著敲她的房門,一個勁兒問‘hathappen’‘areok’‘baby,don’tcry’......
他的出現,成功挖出芰荷塵封在歲月裡的斑駁血痕,陳品淳被刀捅死的那一幕讓她恍若置身寒冰世界,心一抽一抽的疼。
那段昏暗又低迷的歲月,這一年來她碰都不敢碰,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讓自己灰飛煙滅。
送陳品淳入土那天,天色灰白,飄著毛毛細雨,她獨自一人站在斜風細雨中,淋溼了全身的衣衫。她親手替母親和未出生的孩子扔下第一抔土,然後又是一抔......
最後滿手鮮血滿手泥,早已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爹爹被送去重症病房,雖然搶回了一條命,卻只能終生躺在床上,靠輸液管維持接下來的半條命。
因為一個人,傷心欲絕之下,她恨上了這座城。
她拋棄國內的一切,到英國重新開始。可沒有愛,哪裡來的恨?這裡的一切都有他的影子。
長風葉落時的蕭瑟、喇叭長車呼嘯而過、上課鈴聲的提醒、還有教室裡的一排排長椅......走過綠網隔著的籃球場時,還會幻想他是不是曾經在這裡肆意揮灑著汗水。
可是啊可是,你為什麼還不出現?
她想他出現,又怕他出現。一旦他回答出那個理由,他們此生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多麼可悲又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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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爹爹,便是死在了外祖父等人的鎮壓之下。他若是用這個來報仇,那麼這份仇怨,將成為一根銳利的刺,誰也碰不得,更拔不掉。
思及此,她將腦袋埋進枕頭裡,凌亂的頭緒像理不清的線條,頭疼欲裂。
第二天,她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無精打采洗完臉,又磨蹭著找衣服,換衣服,美國女孩叼著一塊麵包敲門,善意問她要不要共進早餐。芰荷搖搖頭,又把門關上。
保暖長靴在手中翻來覆去,最終還是穿上。看著手裡的懷錶,一鼓作氣走到窗臺前,握住百葉窗的剎那,又有些惴惴。
一雙腫如核桃的眼睛往下俯瞰,梧桐樹下人來車往,還有幾隻小麻雀在上頭跳動,轉眼又飛走。至於昨夜那個毫無徵兆出現的人,一如拂過面頰的風,杳無蹤跡。
芰荷耷拉下眼皮,心不在焉拎起書包。走到玄關處時,美國姑娘又笑眯眯遞過來兩塊烤好的麵包,上頭抹了果醬,她撇撇嘴,是她討厭的味道。
美國姑娘沒有看出她的不悅,反而調皮朝她眨眼睛,說:“從今天開始,你都會擁有數不盡好運氣。”
說完就推她下樓。
秋風冷冽寂寥,她裹進淺色的大衣,腹部飢餓,卻還是把裝在紙袋子中的麵包塞進大衣口袋裡,迎風下樓。
下了臺階,眼睛裡多了一雙棕色的皮鞋。如果沒記錯,昨晚這雙棕色皮鞋的主人險些追她上樓。<orning.”
他笑著跟她打招呼。
摸你個頭。